文／張純昌

白蘭琪來到了新奧爾良。她曾是一個美國南方貴族的女子，小時候的她，據妹妹的回憶，是一個最為天真爛漫，擁有著夢想的孩子，但待她長大以後，妹妹因受不了家族的封閉與傳統，前往了新奧爾良，那是個具有異國情調，由許多外來移民組成，充滿活力的新世界。

留在故鄉的白蘭琪，雖然結了婚，丈夫卻往生了，回到家中的白蘭琪，一一見到祖母、父親、母親的死去，被死亡包圍的她，連自己家族的房屋與土地也無法保住，她住進了最底層的旅館，每天流連於不同的陌生人之間，擔任中學英語教師的她，最後還與學生發生不倫戀情遭學校開除。

無處可去的她，只好前往新奧爾良投靠妹妹，想不到那裡也並無她的容身之處。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的她，搭上了一班稱為「欲望」（Desire）的公車，前往妹妹居住的「天堂大道」。

舊的傳統正被捨棄

《欲望街車》（A Streetcar Named Desire）改編自美國劇作家田納西的劇本，一九五一年上映，描寫二次大戰後正要復甦成為世界第一大國的美國，新的價值觀正要形成，而舊的傳統正在被捨棄，白蘭琪作為衰滅的舊世界的縮影，走向毀滅之路。

也許是過去的創傷，白蘭琪來到妹妹家之後，精神處於極不穩定的狀態，她不斷說謊掩飾自己的過去，誇張的行為，神經質的在意自己的妝容與穿著，彷彿處於過去的幻想當中，也許在來到新世界之前，她的精神就已經處於崩潰邊緣。而史坦利讓她的精神更快速的墜毀到無法復原的狀態，他質疑白蘭琪私吞了財產，對兩姐妹同樣使用粗暴的言論，在白蘭琪終於找到可以依靠的男性米奇時，揭發了白蘭琪的過去，使得米奇離她而去。

雖然《欲望街車》已是七十年前的電影，但至少對於女性處境的刻畫，放在當代仍然適用，史黛拉居住的地方被稱為「天堂大道」，但無論是史黛拉或是他們樓上的夫妻，妻子都不斷受到丈夫暴力行為與言語的對待，這些丈夫在清醒之後就變得極為溫柔，而妻子往往只能原諒，同樣的事情無限次的循環發生。

而白蘭琪除了精神狀態不穩定外，她最大的懸念在於她年紀已大（三十多歲），而對於一個女性，在那個時代除了找到男性依靠之外，沒有生存的可能。因此白蘭琪與男性約會時，總是在晚上，也盡可能找尋燈光昏暗之處，就是不願讓男性發現她的容顏已不再年輕，女性的身分完全附屬於男性之下，為了找到依靠之人擔心自己的容貌與歲數，為了不失去依靠而忍受另一半的暴力相向。

躲在美好幻想之中

因為精湛的展現出白蘭琪瀕臨瘋狂的精神狀態，英國女星費雯麗獲得當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在史坦利高強度的辱罵與嘲諷中，白蘭琪一邊維護著自己的精神狀態，一邊必須武裝自己，展現出優雅與柔弱的模樣，讓有好感的男性為她傾倒，但終究在她想躲進幻想世界時，史坦利逼使她面對殘酷現實而精神崩潰，不知是因為愧疚或姐妹情誼，始終袒護著白蘭琪的史黛拉，也只能夠順著白蘭琪的幻想，稱讚她的美貌，告訴她，那個她等待的人終究會來找她。

令人感嘆的是，站在當代的角度，白蘭琪的狀況很明顯的需要諮商與精神醫學的協助，但當時並無人有這樣的概念，即使是今天，面對精神不穩定的親友，仍會有人站在殘酷的現實一方，要求患者接受現實，並想辦法自己面對，卻未曾想過有些人就是需要他人協助的。

所以當已經發瘋的白蘭琪，將精神病院來迎接她的老人視為來幫助她的人時，說出「我依靠的，一直是陌生人的善意」，因為同為女性、同為親人的妹妹或家人，終究都無法幫上她，白蘭琪只能終身躲在她美好的幻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