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樹兔
唐.柳宗元(七七三〜八一九)撰寫一篇名作〈種樹郭橐駝傳〉,主角郭橐駝特別會種植果樹,原文如下:「視(郭橐)駝所種樹,或移徙,無不活,且碩茂,早實以蕃。他植者雖窺伺效慕,莫能如也。」他種的樹就算是移植的,也都能長得高大茂盛,果實結得多又早,別人怎麼樣都學不來。郭橐駝自道祕訣,不過就是順其天性而已,反觀一些人,白天看看樹、晚上摸摸樹,把樹搖啊搖,把樹抓阿抓,反倒戕害了樹木自己的生長,所謂「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仇之,故不我若也。」這段道理非常俱備道家色彩。
這篇名作畢竟是政治寓言,「養樹」的道理旁通「養人」。官吏表面上很憐愛民眾,不斷發號施令,結果是傷害了民眾。「旦暮吏來而呼曰:『官命促爾耕,勖爾植,督爾獲,早繅而緒,早織而縷,字而幼孩,遂而雞豚。』鳴鼓而聚之,擊木而召之。」官令集合人民,督促人民要勤奮,要好好努力,人民整天去面對這些官吏就累死了。
如果今日台灣有政治人物,整天用政令擾民,鳴鼓聚之、擊木召之,等同政治自殺,因為這是貼個告示就可以解決的問題。柳宗元當然不只是針對那個情境而已,「安史之變」以後,整個大唐帝國就陷於一種政治較混亂的局面。本來應該「治民」的體制,變成「擾民」,所以柳宗元撰寫這篇文章,存在一個大時代的背景因素。
〈種樹郭橐駝傳〉一文,對今日的借鑑,恐怕在於:政府刷存在感,時不時要出來晃一下,還沒有什麼具體的建樹,僅停留在一個抽象的原則。這種突然的外力干預,本質就是傲慢。人民自己會好好存活下去,政府的擾動常常只是宣稱一個支配權而已,達到以「愛」為名,實際壓抑、破壞人民能量的目的。
《道德經》第十七章:「悠兮其貴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多思、少言,國家成功順遂,一切自然而然。發展民間的自我治理、管理能力,他們會把整個國家治理得非常有秩序。現在的美國社會,一個較好的社區,往往有一個很強勢的管理委員會,這個組織不是政府下命的,是老百姓自己組織而成,是「由下而上」匯聚成的力量。只是這樣一來,民間力量太強,會讓一個喜歡集權中央的政府非常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