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融思

記得失智父親有一次因為肺部感染住院，什麼都不懂的我，連護士幫父親抽痰都哭得不能自已。可憐什麼都忘了的父親，只記得我這唯一的丫頭，每天在病床前拉著我的手對我說：「丫頭，妳住哪裡我就跟妳住哪裡，不要送我去榮家好嗎？」

這句他說了幾百遍的話，我也二話不說點頭掛保證，絕不會送他去榮家。但父親連住院也以為我把他送到榮家，不管他了，雖然我苦口婆心地勸說：「等醫生把病治好後，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但他的腦筋還是轉不過來，總是要拉著我的手才能入睡。

有一次，我等父親睡著了才下樓去用餐。沒想到用完餐才出電梯，就看到父親披著病房的棉被，像個無助的孩子站在房門口，一看到我，整個人哭得震天價響，一旁的護士、護佐及同病房的家屬，沒有一個人接近得了他。父親那一刻的表情，我這輩子永遠銘心刻骨。

之前全球疫情不斷攀升，國內也曾發生院內群聚感染，因而有人提出由醫院執行全責照顧，減少群聚感染的風險。雖說「百善孝為先」，長輩生病兒孫侍奉，在以前叫理所當然，但如今對很多人來說卻是難上加難，因此，我個人對此非常贊同。但是，要推動全責照護，除了人力與財力之外，要翻轉廣大基層民眾的陪病觀念，也將會是一大考驗。撇開經濟問題不說，子女所背負的傳統文化包袱，就讓人喘不過氣來。

想到我那自我管理良好的婆婆，住院期間堅持不要外人陪伴，更不用說我那個當年什麼都忘了只記得丫頭的老爸爸，「家人不需要陪病」的住院新文化，牽連的是專業醫護無法替代的「親情」，顯然不是一蹴可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