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遊俠

一花一世界，花草皆有情。花草世界本是心靈療癒良方，但身處公寓住宅，花草僅能委身陽台上的盆缽內，被框囿的生命像落難人間的神仙，難以施展原有的法力；加上父女倆蒔花養草觀念有別，不免時生齟齬，終究沸沸揚揚烘托出一個「花吵」世界。

先說花草品類選擇好了，初老的我還停留在浪漫的少女情懷中，鍾情於職場退離時一起解甲歸田的蕨類、大岩桐等有著嬌嫩外形，卻又蘊涵強大生命力的植物。至於老爸，初時喜歡不開花的綠色觀賞植物，不屑插足他認定屬於女性褻玩的花朵領域；但後來他看著霸占陽台正中央的一小株杜鵑，年年敲鑼打鼓宣告春神降臨，火紅色彩逐漸溫熱他活力不再的暮年。

如今，老爸愛上了有色彩的植物，日日春強韌的生命力隨風播種，後陽台幾盆植物紛紛被這不速之客騷擾，我欲除而快之，以端正各安其身之原則，他老人家卻認為我小心眼，和平共處又何妨？於是，連不經意冒出的小野花也被他豢養成了霸王花。接著，前後陽台紛紛淪陷，偌大空間皆成了他的花草版圖，而我心愛的植物只得退居收納架上的彈丸之地，為悍衛純正血統孤軍奮鬥。

但父女最大的爭執點還在於澆水。我習於注入大量清水於底盤，讓土壤吸飽水分，既維持底盤乾淨又省卻澆水次數；他老人家則喜歡在保特瓶蓋上戳出細孔，無論晴雨，天天將花木淋個溼透。但這澆水動作讓底盤老浸泡著水，連土壤都長出了青苔，我擔心居家環境衛生，倒掉底盤餘水，盛夏時難免引起老爸不快，因為太陽很快將花木照射得半枯萎，他會大聲喝斥我：「那些花木若照妳灌水的方式都會枯死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高齡且日漸退化的老人家，對維持生命的見解便是如常補充養分，正如同老爸的飲食習性，定時定量，從無胃口不佳時刻。他對生命有期許但又不強求，投射於植物亦是如此，盡人事而聽天命。

有鑑於老爸與他人之間向有鴻溝，陽台上的花木就是他零距離的夥伴，陪他度過無數晨昏，是孤寂老人情感上莫大的寄託。清理盆栽底盤這等小事，我只需悄然在適當時機處理，實無須大張旗鼓地拂逆他的心意。

一葉一如來，當我調整心念，關照到老人家面對生命的思惟與習性，便能以同理心尊重他呵護花木的方式。我想，我們的陽台必將繁花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