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宣

午後時分，豔陽躲在層層雲海後方，似有若無地放出金色微光，涼爽清風迎面拂來，讓人忘了不久前熱如炎夏的高溫。如此舒適的天氣最適合出門散步，否則，為了減少被病毒傳染的風險而足不出戶，天天看著電視新聞不停放送各地疫情，連心情都跟著鬱悶起來了。

來到住家附近的公園，或許受到疫情影響，活動的民眾三三兩兩。過去一群大媽自備音響、跳著廣場舞的歡樂場景已不復見，只剩下幾個阿公、阿嬤帶著小孫子來盪鞦韆、溜滑梯，雖能圖個清靜卻也顯得有些冷清。

此時，一對父子緊緊相依、悠然漫步的身影令我怔住了。印象中，從未見過感情如此好的成年父子。

身材高壯的兒子約莫3、40歲，只見他緊牽著年邁瘦弱的父親，並刻意放慢腳步配合父親細碎的步伐，亦步亦趨地緩步向前。或許是老父親有些疲累了，兒子便帶著父親坐在對面的長椅上，輕聲問：「爸，會不會冷？要喝水嗎？」父親輕輕點頭，接過遞來的保溫瓶，在兒子的叮嚀下，小口小口地啜飲。

不見遮掩面容的口罩，未如防疫宣導拉開談話的安全距離，父子倆一如快被世人遺忘的「日常」，自然、親近地談天說地，一會兒指向遠方嬉鬧的孩子們，一會兒抬頭望著雲層逐漸增厚的天空，討論接下來是要先回家或是順道去買晚餐。那安逸溫暖的氛圍感染了我，彷彿外界在意的病毒、疫情全都無關緊要，只要當下能與家人相伴、閒聊，就已足夠。

直到這對父子離開長椅緩步離去時，我都還無法回神，愣愣地目送他們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綠樹矮叢間。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在我們遵守規範、全力配合防疫行動的同時，似乎有什麼正在緩緩流逝。

我們是否還記得，曾和家人有過如此親暱的互動？雖然現在數位科技發達，無法碰面時也能透過視訊電話閒談，但終究是隔著冷冰冰的機器，看得見面容、聽得到聲音，卻失去了肢體接觸的那種溫度與真實感。心裡感受到的溫暖，還會和實際接觸時相同嗎？

曾有新聞報導，醫院禁止探病後，提供網路與螢幕輔助病患與家屬進行「視訊探病」，雖然很方便，但仍有不少家屬希望能親身入院照護。即使只是握著病患的手，所傳遞的心意與相互間的交流，亦非視訊能替代的。

有人說，台灣最美麗的風景是人，我則認為，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能為平凡無奇的景象增色。公園內春意盎然、鮮花齊放的景色的確很美，但我想靜靜欣賞並收藏心底的，只有方才那對父子誠摯溫馨的互動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