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胤霆

曾經，我在讀詩課教小朋友王昌齡的〈長信秋詞〉（一作〈長信怨〉）：「金井梧桐秋葉黃，珠簾不捲夜來霜。薰籠玉枕無顏色，臥聽南宮清漏長。」此詩如實反映那些不獲帝王青睞的嬪妃，夜夜枯守宮內的淒涼孤寂。

講解詩意後，小朋友紛紛對古時後宮大部分女子的命運表示無限同情。這首詩的女主角，正是漢成帝的嬪妃──班婕妤。

行止有度的名門之女

班婕妤，名不詳，出身顯赫，父親班況是《漢書》作者班固的曾祖父。史書記錄班婕妤，貌美、善詩賦、音律，舉止得宜，入宮即擄獲漢成帝的龍心，未久冊封為「婕妤」。

據載，漢成帝深愛班婕妤時，幾乎一刻都不想離開她，甚至請人特製轎輦，欲同車出遊，卻遭推辭：「賢聖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女。」班婕妤以自古賢君都由良臣隨侍；唯夏商周末代昏君才找寵妾伴遊，勸戒成帝勿耽溺美色與遊樂。這段故事也被晉朝的顧愷之畫入《女史箴圖》，提醒女子謹言慎行，使班婕妤成了婦德的代言人呢！

班婕妤克己復禮的言行，很快傳到成帝母親王太后的耳中，收穫了太后的讚賞，把她跟輔佐楚莊王成為「春秋五霸」之一的樊姬相提並論，讓她的地位更為突出。

不卑不亢的從容態度

備受寵愛的班婕妤，不得意忘形、不干預朝政，謹守禮教，且時時提點成帝，因此獲得眾人喜愛與推崇。她為漢成帝生下一位皇子及一位皇女，只是兩個孩子都不幸早夭，而後宮向來是個「只見新人笑」的所在，隨著舞姿曼妙、溫柔嫵媚的趙飛燕、趙合德姊妹入宮，她便逐漸被冷落了。

後來，趙飛燕誣告許皇后和班婕妤行使詛咒、邪媚之術，導致許皇后被廢；班婕妤面對成帝審問，從容應答：人的壽命與貧富，都是命中注定的，不能改變。行正道都不一定能積福，若心有邪念，哪有希望？倘若鬼神靈驗，豈會同意她的要求；假使神靈無知，邪道又有何用？因此，她不敢也不屑行邪道之事！

如此無懼聖怒，據實以對的知命和正直態度，不僅消除成帝的疑心，還得到豐厚的賞賜呢！

坦然超脫的處世哲學

誣告事件讓聰慧的班婕妤覺知聖恩已絕，自請移居長信宮侍奉王太后，閒暇之餘便以詩詞歌賦抒發情懷，相傳〈怨歌行〉（一作〈團扇歌〉）即是此時所作︰「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她以「團扇」自擬，揭開得寵的妃子，不過是供君王歡愉的玩物，終難逃色衰愛弛的命運，透露早知皇帝不可能專一，跟對后妃競爭心態的瞭然。「秋扇見捐」這個比喻女子失寵受冷落的成語，便出自於此。

當漢成帝逝世，班婕妤又向王太后請命前往灑掃皇陵，過著清靜無爭的日子，未曾再涉入宮闈亂鬥之中。她過世後，則一起葬在成帝陵園內。

班婕妤在成帝言行有差池時，能加以開導，視情況也懂明哲保身，真正做到孔子說的：「忠告而善導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其一生不妒、不怨，榮辱不驚，維持著心靈的澄澈純粹，她的坦然與超凡，實是我們處世的榜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