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祖先時,我和老爸來來回回爬了好幾趟樓梯拎紙錢,端白米飯、一鍋湯以及十二樣豐盛菜餚到三樓廳堂。
小時候,老爸覺得單純祭祀而已,他一個人就可以忙得過來;再者,唯恐囝仔人有耳無嘴問東問西的,犯了禁忌,因此燃香祭拜後便要我去外頭玩耍。然而幾十年過了,時光的腳步毫不留情在老爸身上賣力踩踏,身形逐日老邁,連爬樓梯都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動作。
老爸似乎已意識到些什麼。因此供品就定位後,老爸叫我先不要走開。他清清嗓,向我解說祭祖的程序及注意事項:呼請祖先呷飯一定要畢恭畢敬,切勿圖方便拜生食;還有菜餚得擺放供桌前面,湯水押後,這是先人吃食的習慣;再來,務必點三次香炷,斟三遍米酒後方可開始跋杯。
若是跋到笑杯代表列祖列宗們吃得開心,但還未臻盡興;若是跋到蓋杯則是他們誤以為陽世子孫要急收碗筷,翻臉生氣了。必要時得續香炷,讓眾祖先歡聚個過癮再行客氣探問,直到聖杯出現為止。
西斜陽光踅進肅穆莊嚴的廳堂,先是讓一對蘭花頓時鮮豔奪目,接著拭亮被煙霧薰得略顯灰暗的蓮花燈,然後游移到正持香炷虔誠祭拜的老爸身上。不久,耀眼光束慢慢衰頹,蘭花及蓮花燈恢復舊模樣,而父親的白髮似乎更白了。
燒化金銀財寶時,老爸又認真叮嚀了一次祭祖儀式,要我牢記在心,有一天會派上用場,屆時不要忘了他喜歡吃酥脆的炸地瓜。
我雖然記起來了,卻很想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