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嘉雯

然而，此時石頭卻失去了興奮之感，反倒是對於自身形體上的改變，充滿了惶惑與不安，他問說：「究竟大師賦予我什麼奇貴之處？能不能讓我自己知道呢？」石頭不僅不認識自己了。

故事來到這裡，還出現了一個更令人更為困惑的情節，那就是在無預期的情況下，故事戛然而止。讀者可能會覺得很奇怪，怎麼這個故事才剛開始就結束了呢？

這一僧一道在此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你且莫問，日後自然明白。」石頭飄飄而去，不知奔向何方、何舍？故事到此結束。

至此石頭已然下凡。至於它在凡間，究竟經歷了哪些事情，我們完全不知道。隨後，第一回出現了一個結局，這個結局告訴我們：後來又不知又過了幾百年、幾世幾劫，有個道士，名叫空空，他因為訪道求仙，來到此大荒山無稽崖青埂峰，抬頭看見一塊大石頭，可是如今的大石頭已不復當年，因為此時大石頭的身上鋪滿了滄桑的歲月痕跡，亦即寫滿了多少感傷心酸的文字。

那麼這石頭上，究竟記載了些什麼呢？

作者只是賣關子，他讓空空道人從頭到尾把石頭上的書寫看完一遍之後，心裡產生深沉的感嘆：原來這石頭曾被和尚、道士攜入凡間遊歷一番，結束之後，又回到了青埂峰。於是它將一生的經歷都顯影在自己的身上，空空道人是此書的第一位讀者，雖然心中頓生無限感慨，卻並不看好它的世俗價值。

因為，以世人的眼光來看，一般的讀者只想知道書本能夠帶來怎樣的知識性，而即使是純文學作品，也應該要有非常瑰麗幻奇的英雄事蹟來吸引大眾的目光。可如今眼前這部石頭上的書，既未標舉可靠的歷史根據，而且不是英雄帝王將相的種種偉大的事跡，因此這份初稿一開始就被第一位讀者給否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