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九四六年的冬天」一九四六 蛋彩畫
水彩紙 93x144cm 北卡羅萊納美術館藏
從斜角的半空俯瞰而下,身穿防寒厚裝的男孩表情嚴肅,且略帶徬徨和些許焦慮,漫無目的的行走在這一塊隆起的乾草丘上,深色帽帶被迎面吹來的強風吹起,偶爾會打在僵凍的臉頰上,男孩使勁地擺動左手,一則因為天冷,右手藏進口袋,避免歪斜而帶來身體的失衡,一則為刺痛的臉頰輸送暖意,但男孩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這些身體和氣候的反應,那種因為無情悲劇的傷痛,擾亂了他的生活步調,顯然才是他當下迫切尋得解決之道的問題。
畫家懷斯(1917 Andrew Wyeth)一九四五年冬季某日,在他藝術的巔峰之時,忽逢敬愛的父親因汽車意外而遽然離世,意外發生的地點正是這隆起山丘的一端,這種突如其來的惡耗,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忘懷;相反地,山丘轉化為父親的身影,懷斯將辭世的父親與緬因州這處克爾納小山丘在心底的深處化而為一,克爾納小山丘等同於父親。
懷斯曾在一次訪談中,含著淚水強忍不堪的回憶,說道:「終於這山丘就成了父親的肖像。」
懷斯似乎有意為往生的父親建造一座紀念碑,因而選擇他最擅長的蛋彩畫,把自己當成畫面的主角,並刻意繪成他記憶中與父親最親蜜時期的少年寫照,時光流轉回溯到他青澀的年華,隆起的山丘、靜謐的乾草坪、無言的大地,幾枝木欄圍柵帶著殘雪和堅韌的葦草依傍,則形塑出父親情感的肖像。
它比起刻碑銘記蘊藏更深的敬慕與親情,而最令人動容的是,懷斯在男孩的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那種飄忽而不確定如幻夢般的魂魄寓意與象徵,似乎確定此生此世與父親形影相依共偎,片刻不離;而有趣的是,當懷斯的肉體在未來的某個時空中隨風而去時,這幅「一九四六年之冬」卻能畫下永恆,讓世人永懷這份真執而偉大的親情與人間愛。
懷斯從小即由父親教導養成冥思與默想的習慣,凡事都經深沉的思考與靜慮冥想,兼有如東方禪者的定慧等持,又饒富西方哲學內涵的邏輯思辨,復經由視的幽微觀察與映照,轉化成為具體而寫實的形象符號,那種具體寫實的形式語言,超乎科學的界域,超乎照像複製現實的物理能量,形成一種只有懷斯身上,才具有的氣質--與大自然合一的寂靜與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