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立本（香港亞洲週刊總編輯）

我的朋友小周從台灣來到香港，約我在蘭桂坊喝啤酒。我們都點了台灣啤酒，喜歡它的濃稠感覺。

資深媒體人小周說，最近是自由主義大師殷海光的出生100周年，也是他逝世50周年，因此台灣和全球社會都有不少紀念活動。

我說，他是在1969年去世的？

小周說，對。他是1969年的9月16日去世，距今已經50年了。

我說，他死的時候很年輕，才49歲。

小周說，對，他的學術能力正是最高峰的時候，卻胃癌去世，十分可惜。

我說，他在死前幾年，都與威權體制抗爭，也留下不少重要的作品？

小周說，他的幾本重要作品，包括《思想與方法》、《怎樣判別是非》、《邏輯新引》等，都影響較大；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的《中國文化的展望》，都是擲地有聲，很有時代針對性的作品。

我說，他對台灣的民主自由化，都有很大的貢獻？

小周說，當然，他從理論上提出中華民族如何現代化的途徑，要從思想方法入手，強調要重視邏輯的理據，要驗證事實而不要陷入訴諸權威的謬誤；這為當時台灣的黨外理論，提供了重要的基礎。

我說，今天台灣的民主可以說是實現了殷海光的理想？

小周說，推動民主自由是殷海光的心願，也是他的理論的核心所在。但殷海光論述的前提是對中國大陸與中華民族的熱愛。但今天台獨論述在台灣成為民進黨的「政治正確」，占有霸權的地位，殷海光對此肯定很遺憾、很傷心的。

我說，殷海光很有中華民族的情懷？

小周說，這是殷海光揮之不去的情懷。他反對國民黨，也反對共產黨，但他絕對不會反對中國人，也不會抹黑中國。尤其他晚年對中華文化的重視，也和老論敵徐復觀和解，都顯示他對中國的情懷。

我說，他反對台灣「贏了民主、但失去了中國」的命運軌跡？

小周說，肯定，他在生命的最後幾年，都非常懷念中國大陸。有些香港僑生從香港的裕華國貨公司買了一雙功夫鞋給他，他撫摸這些來自大陸的鞋子，竟然流下了思鄉的熱淚。

我說，他主張台灣的民主自由，但不能苟同台灣獨立？更不會支持今天的港獨主張？

小周說，殷海光絕對不可能贊成台獨港獨。你看「殷門」的幾位重要弟子，如李敖、陳鼓應、王曉波、林毓生、張灝等，都是自由主義者，但也關注中華民族命運，反對分離主義。

我說，其中李敖、陳鼓應、王曉波等人，還被視為「大統派」，不斷與台獨勢力鬥爭，在文化界都是人盡皆知的事實。

小周說，這都因為那一代的知識分子，歷經抗戰與內戰，對列強侵略中國的過程，歷歷在目，永難忘懷。

我說，這一個年代的中國自由派的知識分子，都很有中華民族主義情懷？

小周說，肯定。從胡適、雷震、傅正、費希平等，都是台灣的黨外運動的先鋒，但他們都不支持台獨，他們希望在寶島建立民主自由法治的社會，不僅僅是為了台灣民眾，還希望延伸到神州大地，而不是在台灣畫地為牢，自我膨脹。他們絕對不會同意當前台灣的綠營發展反中意識，反對共產黨、還反對中國人，反對中華民族。這都是殷海光這一代自由主義者所不能同意的。

我說，所以今天台灣紀念殷海光，一定要扣緊他反對台獨這一點，了解台灣不能贏得了民主，卻失去了中國大陸，更不能仇視中國人？

小周說，台灣不能將「中國」二字，讓共產黨來壟斷。正如當年西德人不會將「德國」二字被東德來壟斷，今天的南韓人，不能將「韓國」或「朝鮮」讓北韓當局所壟斷。

小周最後把台灣啤酒一口氣乾掉，語氣高昂的說：台灣紀念殷海光，必須還以歷史的真面貌，不能讓台獨來壟斷殷海光的論述，而是要發現殷海光對中華民族的強烈感情，尋回他對中國「民主統一」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