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筑琪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不知道今天的月亮為什麼特別的迷人,似乎有一股漩渦快要把我吞噬。幾千個夜晚在我腦海中閃過,頃刻之間,它歇腳在記憶的某一處,示意著我打開這個圖片檔案──我看到了阿嬤坐在輪椅上,對我笑著。
也不知道是哪個晚上了,我推著高齡的阿嬤散步,只記得是個風也特別舒服的夜晚,月光打在阿嬤的臉上,她微笑的叫著我的小名:「阿琪啊!」
柔光把她的慈祥毫無遺漏的全部展現。經過歲月這把刀的消磨與摧殘,時間仍無法磨掉阿嬤年輕時所有的美貌,我依稀能依循著現在的阿嬤,想像她當年的風光與美麗有多羡煞人──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賦予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我有一種想哭的感動。
阿嬤在年老時常忘記親人的名字,甚至退化到像小孩一般,只剩生理需求的吶喊,但她臉上永遠掛著慈祥的笑。我知道她不能夠忘卻的只剩佛經,還有阿公的好。
聽爸爸說過以前風流倜儻的阿公很愛出去玩,都靠阿嬤一個人撐起家裡。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要照顧五、六個小孩,僅靠著編藺草,更別說還要教育他們了,不知道阿嬤流了多少眼淚。剪不斷,理還亂,我想阿嬤編的不是藺草,是夢。
想起那一年中秋節夜,正逢阿嬤的喪禮,聽媒體預報罕見的超級月亮會在中秋節特別亮,而且還碰巧遇上月全蝕,紅月現象會特別明顯;於是那一晚我特別關注月亮,我發現她似太陽般的身軀卻依舊照得柔和,我還看到阿公掉了眼淚。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阿公喜歡看歌仔戲,有一次我起床時家裡沒人,只聽到阿公唱著悲傷的曲調,尤其在叫主角名時叫得比誰都還要撕心裂肺。原來阿公和阿嬤的感情藏得比誰都深,他們只是不說出來,卻在心中彼此刻畫了對方最美的模樣,我想這也是為什麼阿嬤只記住了阿公的好。或許牡丹春盡才開,是想告訴我們春天的美好不會逝去,就像月亮始終映著如此柔和的光芒。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