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晴

我們生命中的緣分常因相遇而開始，然而，有些緣分卻是相逢在結束時，我的另類「送行者」經驗就是如此。

總說春夏是生意盎然的季節，我們看見百花繁盛、毛蟲化蝶、燕子歸巢、動物求偶、親鳥育幼……然而，在多數人未可見的角落，也會有落巢的幼鳥來不及長大。

本來，在大自然裡成為食物鏈的一環，或分化回歸大地也無妨，但考量學生看見可能感到害怕或不當玩弄，於是我總會悄悄折了紙盒，再鋪上花朵、覆上紙巾，在校園一隅默誦往生咒，送牠們回歸塵土。尋常可見小鳥、老鼠、蝸牛、昆蟲等，貓咪也曾有過，較特別的曾是在新中橫路邊，將一隻路殺的黃鼠狼葬在三月的櫻花樹下。

有一次暑假結束剛開學時，帶幾個學生整理掃具，發現有貓咪跌落地下室天井，已成乾燥扁平的遺形，雖沒有異味，卻黏著於地面。學生就在旁邊無法迴避，便跟孩子們說：「牠在這裡不知多久了，好遺憾沒人早點發現救牠出去。現在遇到我們，一起來送牠最後一程好嗎？」

孩子們真的好善良，只要稍作引導，面對消逝的生命，只有同情、關懷，並不害怕。他們找來硬紙板，我小心地將貓咪與地面分離，再用墊了報紙的紙箱盛裝。因為體積較大，我們在榕樹下一起挖洞挖了好久，最後鋪上鮮花、綠草，放入貓咪後撒上落葉覆土，讓牠安息。孩子們合掌默默祝禱，我除了叮嚀要記得洗手，亦讚許了他們的善念善行。除了課堂上的知識之外，這也是很有意義的生命教育。

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次打掃時見到穿廊和草地之間，有幾塊帶著紅色的什麼。蹲下細看，心頭一緊：那是一塊塊的鳥類遺骸，約略可辨是珠頸斑鳩的殘肉和羽毛，散落四處。雖然知道校園有貓出入，也知自然界本是弱肉強食，仍然觸景傷情；只慶幸剛才路過的孩子們，沒有目擊這帶血的場景。

一樣折紙盒、採鮮花，不同的是，這次要四處撿拾殘肉和羽毛，還要用紙巾擦拭血跡。四周看看，應該都撿乾淨了，站起身正要去拿鏟子，一陣風從操場方向將另一根羽毛吹了過來。羽毛飛得不高，正好在我身前旋了兩圈然後落地，拾起羽毛放入紙盒，想著：幸好有風吹來，才沒遺落了它。

回辦公室路上，卻突然想起：現在不是五月嗎？應該吹南風呀，可是操場方向來的是北風！那一天的剩餘時間，特意留意著風向，看國旗、看樹梢、看草葉，整日吹的都是南風沒錯。並非迷信，但早上悲傷的心情，卻因此平添些許釋懷和安慰──那陣風和羽毛，是斑鳩來說謝謝和再見吧！

雖然與這些小生命只是匆匆錯身而過，相逢即道別，但能隨緣盡分為牠們送行，也是面對生命實相的學習吧！這些短暫的善緣，總讓我心存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