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牛紀偉、陳芳、王瑩、彭卓、張泉、陳聰

李天來的目光開始聚焦在海城以北的廣袤大地上——突破北方蔬菜「生命線」的極限。

一進大棚，李天來就像腳底下裝了磁石，整個人被牢牢地「吸」在田壟上，抻著脖子，湊近秧苗，眼鏡略微下滑，從眼鏡上緣處盯著秧苗使勁兒瞅。他在苗床裡一蹲至少兩三個小時，一邊講解大棚蔬菜的種植方法，一邊觀察各種蔬菜的長勢和整理幼苗。

在苗床之間移動，李天來也有自己的獨特姿勢：整理完一個苗床，也不站起來，而是撅著屁股，一挪一挪地挪到下一個苗床。

蹲在小秧苗旁邊的李天來，如同一株從土地裡長出來的大秧苗。「有時我們都蹲不住了，站起來活動活動，回頭一看，他還在那裡蹲著。」瀋陽農業大學園藝學院教授齊明芳說。

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寧城縣經濟作物工作站農業推廣研究員李春峰，深深記得李天來的「蹲姿」：「二○一七年，李老師來到日光溫室茄子生產田，打從進到溫室裡，就基本沒直起過身，一點一點地講茄子如何留杈、打枝。等忙完一通站起來，他的腿都麻了，差點沒摔倒。」

長時間蹲在田間地頭的李天來，得了腰脫和關節炎的老毛病，嚴重時渾身無法動彈，坐立難安。偶爾去尋醫問診，醫生給出建議：不能久坐，更不能久蹲。李天來一聽，聲音高了八度：「不能久坐，我能做到；可到了地裡，不蹲咋看得明白呢？」

溫室如同微縮公園

這是常人難以想像的艱辛。一年四季溫室內白天溫度攝氏二十至三十五度，在寒冷的東北地區，棚內外溫差甚至能達四十多度。隆冬時間，一進溫室熱氣撲面而來，渾身就像是蒸桑拿；一出溫室，零下十幾甚至幾十度的低溫，又讓人身上的汗水瞬間凍得冰涼。

每為蔬果謀，豈會思無志？從第一代塑料質感、相對簡陋的節能日光溫室，到如今第四代「黑科技」溫室實現環境自動控制、物聯網介入，可以自動放風、保溫、蓄熱、滴灌等，葉菜、果菜種植在一個個基質袋上，溫室如同一處微縮景觀公園……

三十年如一日，李天來率領團隊成員不斷完善日光溫室的採光、保溫、蓄熱三要素，把冬季蔬菜種植的「生命線」向北推，再向北推——一九九六年，第二代節能型日光溫室誕生，有效採光提高百分之七，夜溫提高了攝氏五度，冬季不加溫生產果菜地域北推一百公里，到達瀋陽地區。

二○○七年，第三代節能型日光溫室問世，有效採光提高百分之六，夜溫提高了五度，生產地域再次北推一百公里，到達遼寧康平、阜新地區；二○一○年，第四代節能型日光溫室推出，有效採光又提高百分之一，夜溫又提高了四度，並配備環境自動控制設備，生產地域又北推了一百公里，到達北緯四十五度、冬季氣溫可達零下三十五度的內蒙古自治區霍林郭勒市……

北方大地果蔬旺盛

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農業科學院蔬菜花卉研究所研究員方智遠評價說，李天來院士利用其日光溫室節能設計理論和方法，研製出日光溫室節能設計軟體，研製出遼瀋一代、二代、三代日光溫室，特別是平地單棟、雙連棟和坡地單棟系列第三代高效日光溫室，較先進的第二代日光溫室光輻射量增加百分之八以上，夜間溫室內增溫五度以上，節能百分之二十七以上，為中國大陸日光溫室冬季不加溫生產果菜向北推移做出重要貢獻。

至此，冬季果蔬在廣袤的北方大地旺盛生長。

赤峰市農業推廣研究員岳玲對李天來的棚菜技術非常有感觸：「李天來幫助赤峰地區實現了日光溫室從無到有，現在已有約一百七十萬畝的規模化種植。赤峰地區的番茄、辣椒、茄子、黃瓜等果菜實現了標準化生產，並遠銷到南方地區。」

始簡今巨。李天來團隊研發的日光溫室技術，目前已在大陸十八個省分累計推廣上千萬畝，讓這些地方的老百姓一年四季都吃上了新鮮蔬果。

據研究測算，與傳統連棟溫室相比，李天來研發的新型節能日光溫室還降低了百分之五十五以上的設備成本，平均每畝節煤約五十噸，實現「綠色低碳種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