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買腳踏車,他早已決定要買紅色的。他不知道旁人是怎麼看他的,但他自己是滿面春風,騎這部腳踏車東奔西走,吹著口哨,充滿人生的快樂。
I檢察官買了一部紅色腳踏車。是一部在陽光下閃爍耀眼,華麗無比的腳踏車。
紅色是幾年前因為癌症而去世的太太喜歡的顏色。帽子、洋裝、圍巾、皮鞋、手提包都是紅顏色。為什麼是紅色,還沒問清楚她以前,太太死了。
I檢察官目前四十五歲左右,在政府宿舍的公寓一個人住。他與在東京上大學的小孩,已經分開住好幾年了。作飯、洗衣服,他什麼都自己來。
一見面,親戚、朋友都勸他再結婚,但他總是回答「再說吧」。
他一個人過得還不錯,唯一的煩惱是太胖。但他天生怕麻煩,不喜歡動。因而他想用最簡便的方法來保持其健康,而得出的結論是騎腳踏車。
買腳踏車,他早已決定要買紅色的。他沒想到騎腳踏車這樣舒適。他不知道旁人是怎麼看他的,但他自己是滿面春風,一到假日,他便騎這部腳踏車東奔西走,吹著口哨,充滿人生的快樂。
可是這部腳踏車卻被偷走了。為預防萬一,他用油漆寫上了自己名字和地址,而且上了鎖,把它擺在公寓規定擺放腳踏車的地方。
車站前隨便擺的腳踏車,被人家隨意拿去代步是常有的事。但既不是比特利奧.得.卡西導演的「腳踏車小盜」時代,在這樣富裕的今日,竟有人偷上了鎖的腳踏車......。
老實說,I檢察官非常在乎這部腳踏車。太太=紅色=腳踏車,可見其重要性。就像對太太的思念一樣,他不想再買第二部腳踏車。
有一天,他出差幾天回來一看,信箱裡有一封信。沒有發信人名字,但是筆跡秀麗,一看就是女性文字。
在有點香味的信紙上這樣寫著:「您的腳踏車,被擺在公園洗手間旁邊,請去取吧。」
可能是偷的人騎了以後,把它丟在公園。看到它的女性因有地址、姓名,所以告訴他的吧。
其實她可以告訴附近的派出所,但卻「專誠」來聯絡。檢察官感謝其親切,而馬上到公園去。
但公園裡卻沒有那部腳踏車。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如果這封信已經送來了幾天,是在這期間腳踏車又被旁人騎走了?還是有意的惡作劇?欺人莫此為甚。.......I檢察官好幾天覺得很不舒服。
公寓附近有法院的官舍,法官夫婦住在這裡。這對夫婦與I檢察官年齡差不多。先生是個忠厚好學的典型法官,夫人為人謙虛、溫順,非常有分寸的人。他倆是標準的夫婦,常看到兩個人在一起散步。
這對夫婦有一個獨生子,正在念高中。他是法官家庭鮮有的問題小孩。
端起肩膀走路,穿著又肥又大的褲子,經常與他穿著一樣的幾個伙伴在一起。有時候抽著菸,染了頭髮的幾個女性時或參與其間。
對這個兒子,他們兩個人,一定很頭痛。
這個太太,於前幾天,因車禍去世。她騎腳踏車,在公園附近被卡車撞死。據說,原因是她騎腳踏車從公園突然闖出來。
檢察官參加了其葬禮,法官的傷心情形令人不忍目睹。在法官旁邊,這個問題兒子那天卻老老實實、恭恭敬敬地坐在那裡。好像在哭,而且不管旁人看著終於放聲哭起來了,他似乎是心地很好的普通小孩。
葬禮後過了兩三天,派出所的警員來說,發生車禍時法官夫人騎的竟是那部被偷的紅色腳踏車。腳踏車被撞得已不成型。
法官說,他無法瞭解他太太那時為什麼騎不知道是誰的腳踏車經過那個地方。派出所花了好大工夫才弄清楚車主的地址和姓名。因而警員問說:「是不是把那部腳踏車借給法官夫人?」
「沒有,腳踏車是被偷走的。」於是警員說:「若是,法官夫人是腳踏車的小偷。這怎麼可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真是莫名其妙。」
警員回去了,但I檢察官已經得知其真相。
「偷腳踏車的是這個問題兒子。可能偷那耀眼的腳踏車,載著女孩子玩。他母親看這太不像話,一定傷心、罵過小孩。如果直接還給車主或報警,必須說出自己兒子偷的。這個法官夫人是不會撒謊的。煩惱結果,寫信送到I檢察官公寓之後,要把腳踏車送往公園。因心情很亂,沒有確認安全就出來,結果被卡車撞到。」
真相應該是這樣。這個兒子當然知道其真相。葬禮時,他那樣大哭,就是由於這種原因。
以後在路上,偶爾會看到這個兒子。但他一點也不流裡流氣了。他變成普通的高中生,脫帽子行禮。
以夫人的生命,換取了兒子的更生。為此,那部紅色腳踏車完成了它的使命,而成為廢鐵。
I檢察官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