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樂高

以前的人想看書不像現在這麼方便，不是向圖書館、鄰居朋友借，就是得自己花錢買。

記得念小一時，大姊的男朋友送我一套《小亨利》漫畫，因為他覺得我大大的腦袋、短短的頭髮像極了主人翁，而這機靈慧黠的傢伙，就此一路伴著我長大。

從國小到高工，自己也積攢零用錢買了不少的課外書，作為繁忙功課之餘的排遣。尤其念高工那些年，盜版書特別猖獗，雖不合法，但對出門在外的窮小孩，卻是寶貴的精神食糧農場。總見一輛小發財車停在昏黃燈光的馬路旁，周遭圍繞著許多年輕學生，翻找著自己喜歡的素材，也不管粗陋的印刷品質，一味囫圇吞下。

最記得當時我買了本綠底白字，大約十六開、厚度超過十公分的《莎士比亞》全集原文書，發下豪語要同時精進自己的文學造詣和英文程度，回寢室後當真拿起字典，逐字逐句邊翻邊看，花了約莫一個星期時間，還進展不到第二頁。此後，它就成了我的書擋，和每次搬家時最沉重的負擔。

職校畢業後理所當然先去從事生產，第一筆收入，我花了一大部分去劃撥一套紅底燙金的精裝版《世界文學名著》。整整二大箱書寄到家裡時，那股血脈奔騰的興奮勁，彷彿直到現在都還能清楚感到悸動。而它們除了陪我度過青春年少，也在小妹出外求學時，一起住進女子宿舍。

專科生活是一段艱辛的求學歷程，只零零星星添補幾本雜書，再來能有深刻感觸已經是買書給孩子們的時候了。

那些日子，只要親朋好友問道：「我孩子都大了，有些適合小朋友的書，你有興趣嗎？」我一定二話不說，像搶巨星門票似的，立即行動前往搜刮。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去一位長輩二層樓的老房子裡拿書，整個房間滿滿都是童書，讓我興奮至極。那時大兒子三歲多，小兒子才幾個月大。雖然恨不得把所有的書搬光，但精挑細選塞滿後車廂已是極至；更大的問題是房子太老舊，而且很長時間沒人進出，書香伴著死老鼠味，還有蛆在許多冊頁之間蠕動著……搬回家進門前，我把挑來的書全攤在樓梯間，讓太太帶著孩子先進去，關上門，拿著抹布，每本書六個面一 一擦拭，翻一翻再抖一抖，才放心拿進家裡。但此後，這批書也伴著我們無數個燈下歡愉時光。

耳濡目染下，孩子也愛書。一如老大國小時的一篇文章，題目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描摹的對象正是：書。

生命的過程裡，書一直扮演了重要角色。在獨自面對悲傷時，是它陪著我一起凄凄，當沒人共享榮耀之際，多虧有它伴著我雀躍；也是它在我得意忘形時提供沉澱的重力避免張揚，在抑鬱失志時供養我思緒輕快飛揚的翩翩動能免於埋沒。

現在的人想看書非常方便，不但可以隨時隨地，隨手閱覽，甚至於不必經歷過程直接了解終局，複寫別人的心得。卻也因為如此，缺了指尖摩挲的愛膩，少了握在掌心的負荷，那分在乎，那絲不捨，那股蠢動，也淡了許多。但話雖如此，人哪能不與時俱進，畢竟能夠時時滋養心靈總是好事。重要的是，培養與書的感情，學會與古人交流，與哲人感應，與名人互動。與自己對話。

有書，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