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趙華

我的阿爸阿母都是愛花人，從我還不會走路，就開始抱著我，指著院子裡的花花草草，一一向我介紹他們心目中在這個世界上最美麗可愛的東西。到了小學一年級，我叫得出的花名比人名還多，學校老師都叫我「植物小博士」。

有一天，老師指著自然課本上的一張圖片，那是一朵有著三種顏色的小花，從內到外分別是黃色、橘色、桃紅色，她問：「有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花啊？」我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阿母介紹過的，上學途中，那戶紅磚牆的人家院子裡種的花，立刻舉手：「我知道！」

「這叫什麼花？」

「馬英九！」我毫不猶豫地大聲回答。

事實證明——我只是植物小博「土」，教室裡一片沉默，天空中出現烏鴉飛過，老師好不容易忍住笑，說：「這是馬纓丹喔！好，我們看下一頁……」

天知道七歲的我怎麼認識馬英九的，但我絕對不會再忘記這種花了。

這讓我糗到最高點的花，是一種很常見的植物，在學校或公園的花壇裡，常常可以見到這一球球的彩色小煙火綻放，我們平常看見的一「朵」馬纓丹，其實是由許多小花組成的。紅、粉紅、白、黃橘、粉紫……馬纓丹有許多不同顏色的品種，甚至某些品種在同一個花序上的小花也會呈現不同的色彩，因此又有人稱它為「五色梅」。

同一個花序上的小花之所以有不同的顏色變化是有原因的，仔細看看這種馬纓丹的小花，可以發現它們就像一支支細長的小喇叭，花蜜就藏在這些小喇叭的深處，探進小花裡吃花蜜的時候，昆蟲們也就順便幫馬纓丹授粉了，而花朵鮮艷的顏色就是吸引昆蟲的廣告招牌。

含苞的馬纓丹，看起來像一個個排列整齊地小領結，從外圍逐漸往內圈綻放，剛開的花是明亮的黃色，這時的它告訴昆蟲：「歡迎光臨！本店內備有好喝的花蜜，快來呀！」

吸引昆蟲來吸蜜，並且幫它授粉，授粉後，花瓣細胞裡的色素開始產生變化，使授粉過的花顏色變深，轉變成橘色以及桃紅色，就表示：「本店花蜜售罄，下回請早。」

昆蟲看顏色就知道該轉往內圈新開的黃色花朵吸蜜，不必白費力氣造訪授粉過後沒有蜜的花朵。其他品種的花，有些會從黃色變成橘紅色、由淺黃至粉紅……有非常多的變化。但是某些品種的馬纓丹在花期之中不會變色，它們依然能吸引昆蟲光臨，只是昆蟲們得辛苦地一朵朵嘗試，難免會運氣不好，吸到沒有蜜的花呢。

馬纓丹來自熱帶美洲，原本就有許多不同的品種，被荷蘭航海家帶回歐洲，散佈至世界各地，經過幾世紀的人工栽培、品種改良，我們身邊的馬纓丹大多是園藝雜交種，馬纓丹可以說是一種概括性的稱呼。而台灣的馬纓丹也是由荷蘭人所引進的，它生命力強大，耐旱、抗貧瘠、耐高溫，在溫暖的氣候下生長良好。

在台灣，它一年四季都開花，可以吸引蝴蝶，是很重要的蜜源植物，花謝之後，結實累累，吸引鳥類來吃，順便又幫它散播種子。加上枝葉有特殊的味道，不但貓狗對它敬而遠之，連牛羊也不吃它，這樣的它囂張地到處擴張地盤，在許多地方，成了強勢的入侵植物，往往會危害當地生態，在台灣也漸漸成了野花，除了都市裡的花壇，野地裡開始常常出現它的身影。在美艷的外表下，馬纓丹也是生態殺手。

每次看見這繽紛的小花，儘管已經時隔多年，我們國家的總統也換成了別人，但可怕的糗事總會浮上心頭，看來，馬纓丹不只是危害生態，還危害了我幼小的心靈，可是看見它絢麗的顏色，還有採蜜的蝴蝶翩翩，又忍不住被它的美麗迷惑，掏出手機「卡嚓卡嚓對著馬纓丹多拍幾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