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羿瓅

劉禹錫算是中唐時期文學界和政治界的名人，與大詩人白居易齊名，世稱「劉白」。兩人均關心社會，為政直言敢諫，經歷相近，更常以詩歌相互鼓勵，白居易甚至推崇劉禹錫為「詩豪」。

劉詩樸實清新，取材尋常，同時受到許多詩人與百姓的喜愛。劉禹錫也能寫詩諷刺時政，還有許多詠史懷古詩；在被貶官期間，接觸了民間風俗，更完成一些可唱的民歌體小詩，如〈竹枝詞〉十餘首，在唐詩中，可謂別開生面。

此外，劉禹錫也是古文家、政治家和哲學家，與同期古文大家柳宗元並稱「劉柳」。他們是德宗時的同榜進士，之後共同經歷了藩鎮割據、宦官擅權等階級鬥爭，都參與了短暫的「永貞革新」力圖改革，失敗後，也同時被貶謫，具有真摯的患難友情。

由以上來看劉禹錫，形象便十分鮮明了。他有才有情、熱愛生活，更具不屈服的拚鬥精神，接連受讒害、被貶官，也能勇敢面對現實考驗。五十幾歲被貶到和州當刺史時，還寫了自勉、自期的〈陋室銘〉，名聞遐邇。僅僅八十一字，便傳達了自己品行高潔、安貧樂道、不同流合汙的意旨。在困難面前，他總是抱持樂觀態度，對自己有信心。不是李白那種「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豪邁自信，而是淡然卻又肯定地告訴你：「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多麼以自己的品德為傲！

長期的貶居生活，歷盡坎坷，他卻不妄自菲薄，也不怨天尤人，可以從《浪淘沙九首》組詩之「莫道讒言如浪深，莫言逐客似沙沉。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看出。他堅信被讒言所害的人，定能沉冤昭雪；而歷經千辛萬苦，最終也能證明自己並非無用的泥沙，而是閃閃發光的黃金。

在小人當道、朝政衰頹的年代，遠謫之人還能回到京師相當不容易，劉禹錫熬到了這一天。

那年，他從和州歸洛陽，途中在揚州和好友白居易相遇，預計再次上京就已離開二十三年了！白居易讚美他的才華橫溢，更為他惋惜、慨嘆，贈詩中有四句道：「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意即：舉目之人都榮耀陞遷，滿朝官員皆有滿意職位，只有你在荒處遠孤單地虛度了光陰。應該是被你的才名所折累的，但這一折就是二十三年，太多了，太過分了！

我們可以想像劉禹錫笑了一下，因為他也寫詩酬答好友這關懷贈詩，其中一聯云：「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詩人以「沉舟」和「病樹」自喻，說：即便我這艘船已翻沉，旁邊仍有浩蕩的千帆競發；就算我這棵木已病枯，前面卻還有茂盛的萬樹爭春。

這是常人多麼難以到達的層次，也是人生最高境界──豁達。

此時歷經挫折的他，卻一洗傷情，反勸好友別為自己憂心；對未來仍舊充滿信心，知道還有勢不可擋的新生力量正在勃發，正在昂揚生長、積極投入……

劉禹錫一生堅忍不拔，實行理念捨我其誰並且盡其在我，失敗後也不消沉，永遠保有希望，甚且樂觀寄望於新生代，知道成功不必在我；如此豁達胸懷，造就了「詩豪」可以熱愛生活、振奮生命！

「病樹前頭萬木春」，是感懷，也是哲理，更是震古鑠今的人生態度，值得你我用心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