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們一點都不相似,除了名字。
圖/River
龔偉健/桃園市中央大學中文系
其實我們一點都不相似,除了名字。初次相見,班上同學為了區分名字顛倒的我倆,就私自替我們冠上類似「大小二便」的外號,方便日後辨認。由於無論年紀還是身型我都是較大,所以我是大偉,他是小偉。這樣聽起來感覺上像是在某個酒吧駐唱的歌唱組合。
然而我必須承認,小偉偶爾會讓人有一種老人魂附身的錯覺,聽戲曲、寫古詩、愛清茶熱湯。但正因為如此,才能成為中文系B型人,那種對南洋和中華文化能隨地吐談(或吐痰)的人。也許是人在異地遇見同鄉會更容易激起革命情誼,尤其是當大家都孤獨的時候。於是,我們有過一些四處征討的經驗,山川河岳、大街小巷都留下過痕跡。
小偉於年關前畢業,毅然決定拔營回國,一個收拾書包好過年的概念。在等著衣錦還鄉的日子裡,每當大家問起為何不留在台灣發展,小偉總是像舞獅一樣搖頭。從他嘴裡吐出一籮筐的理由好似打翻的珠寶盒,各式各樣應有盡有。
作為同窗兼同鄉,我總是逃不了被問及同樣關於去留的問題。基於家鄉的貨幣像拉肚子一樣狂瀉不止,一直以來我總是篤定的回答說想留在台灣工作。既然兩邊都是在當勞工,何不在兌換率上賺個價差。
是的,我以為我的眼神裡的光會長久恆存,直到目送身邊的遊子相繼歸去,所有的光開始混濁。人總是這樣的吧,以為你命名了星星就可以擁有它,但有一天這些星光都會熄滅,剩下只有黑壓壓的夜空。
可以遙望的星光只有愈來愈少,可以指認的星座變得愈來愈模糊。但我是如此的貪婪,一心想著要私藏那些零碎的點點。「何必勉強自己在過客的世界中停留?放過別人吧也放過自己。」張小姐總是那樣溫柔的勸誡,試圖平撫我因為困在漆黑原野上的不安,直到我無奈的接受事物皆有緣起緣滅,眾生皆如此。
我開始在想,或許像小偉一樣回國才是更合理的選擇。在熱帶半島中整頓好自己的凌亂,踏穩了腳步再上路。至於所有的歡愉就這樣留在背後吧,譬如小偉臨走前對這幾年的生活所作的概述——像做了一場夢一樣。也許我們多年後回頭看,就會發現曾經生活的小島上也無風雨也無晴。
巧合的是,打開社交網站的粉絲頁,仍看見有一大堆人在詢問如何到台灣來工作,而底下的留言卻是百般勸誡不要前來。看來大家的處境是一樣的迷惘。
無論如何,大小二偉還是要拆夥。只是這不是西出陽關無故人的年代,網路讓我們無需哀傷於一時的分別,我甚至懷疑這個速食世間已無「我想妳」這回事。我想起一句詩,「下次你路過,人間已無我」,但哪裡才是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