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洪貞

這兩天，因外子的胃出了狀況到醫院急診，在急診室等檢查、等病房的兩個晚上，我無意中看到了一幕令人感動的風景。

八十七歲，個兒矮小，戴著棒球帽、穿著銀邊藍色防水衣的阿伯，總是坐在病床旁，兩眼盯著床上滿頭白髮、沒有任何反應一直昏睡的八十六歲老婆。聽說他們結婚六十多年了，阿伯一直稱老婆為「阮查某人」。

年經時，阿伯偶爾在外面風流一下或小賭一回，老婆總是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勸，但伯伯卻常常在眾人面前不留情地怒罵，讓她難堪又傷心。在婚姻的路上，夫妻常為此吵鬧，老婆卻無怨無悔地照顧家庭、養育孩子。如今，孩子們各自成家，老婆卻在六年前中風了。

阿伯看到幾十年來一直在家裡忙進忙出、偶爾念他兩句的查某人，忽然不能走路了、不會吃飯了、不念他了，甚至於連話都懶得說了，他才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聽說老婆生病的第一天，他一時亂了方寸，居然放聲大哭。不知道自己的襪子放哪裡、洗衣機怎麼用，這時才想到，這個經常被他忽視的老婆，對他有多重要。

從那天以後，阿伯決定改變自己，希望用餘生好好照顧這個「老查某」。他開始學習幫老婆擦身、餵食、穿衣、洗頭、換尿布……一開始因手足無措難免發脾氣，但他一想到自己的過去，就會耐心溫柔地告訴老婆：「妳是阮查某人，我一定把妳打理得乾乾淨淨的。」只見老婆的眼角流出了淚水。

從那以後，阿伯真的每天陪在老婆身邊，噓寒問暖、用心照顧，把老婆打理得好好的。這幾天大雨不斷，因為氣溫驟變，溼氣又重，老婆一時無法適應，嘔吐個不停，只好趕快送醫急救。

十二點過後，阿伯的兒子來換班，讓他回家休息。臨行前他不斷地交代細節，就怕兒子疏忽了他的查某人。深夜兩點，阿伯又回到了病床邊，我問他怎麼回來了？他說，怕兒子不知道怎麼照顧。我聽了，不覺眼眶溼潤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