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世昌

小時候，因為家裡經濟狀況不好，爸媽每天忙著賺錢養家，假日還得兼差做生意貼補家用，幾乎無暇顧及家中三個孩子。

某一天，我們家隔壁的隔壁住進一位大陸來台老兵，在我童稚的眼裡，他看起來就像自己外公一樣慈祥和藹。或許因為暮年生活孤單寂寥，無法骨肉團圓和親人共享天倫之樂，也或許是看到三個孩子因大人工作忙碌疏於照顧，印象裡，在我們手足需要父母但他們卻不在身邊的時刻，他總是默默陪伴著我們。

記得有一次，大概是五、六歲左右，我和哥哥在搶一把剪刀玩，不知怎地，握著剪柄的哥哥突然鬆手，銳利的刀口不偏不倚地刺向我的額頭，當場血流如注；幸好老天眷顧，沒有傷及眼球，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據媽媽後來回憶，當她和爸爸匆匆趕回家後，被老兵伯伯痛斥了一頓，說賺錢養家固然重要，但也應該多花點心思在兒女身上。

其實，我們也曉得爸媽持家不易，所以從不敢開口要什麼東西。然而至今我仍清楚記得，童年之所以有卡通造型的燈籠可以提、有繫上緞面蝴蝶結的帥氣紅色西裝外套可穿，甚至有機會進戲院看一場電影……許許多多難忘的回憶，都是因為老兵伯伯，而他從來不求我們一絲回報。

當我跟哥哥考上專科學校，他給我們兩兄弟各自寫了一封親筆信，勉勵我們用功讀書，勇敢面對人生新的旅程，字字句句道出長者的深厚關懷，最後還附上三千塊作為購書之用。

讓家人深感遺憾的是，老兵伯伯在榮民之家驟逝時，我們沒能在他的身旁，姐姐的婚禮，他也來不及參與。如果可以，真希望自己那時快快長大，多和他閒話家常，聽他訴說對岸的家鄉事，以及親身經歷的那場驚天動地、骨肉分散的巨變……只可惜，這一切都已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