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瑞玲

爽快答應學姐加入寫作班的當下，其實我有些擔心寫作業這件事。但也只擔心那麼一下下，之後依然隨心所欲過日子，夜以繼日追韓劇、看小說，和閨蜜相約吃飯、喝咖啡；直到學姐提醒要交作業了，我心頭一驚，陷入小時候寫功課的困境……

那時放學一踏進家門，我總是立刻丟下書包，溜出門找鄰家小朋友玩到天黑才肯回家。姐姐從來不跟我們鬼混，她跟我們不同國，會先把作業寫完，是個自動自發的好學生。

姐姐規勸我，先寫完作業玩起來才安心，但我都把它當成耳邊風，非得撐到吃過晚飯，電視被爸爸關掉，才心不甘情不願開始寫功課。

寫了一個字，鉛筆芯斷了，開始玩起削鉛筆遊戲。把鉛筆盒裡的筆全都倒出來，將每一隻筆芯削得很細很細，鉛筆屑堆得像一座小山，往地上用力一吹，捲起千堆雪。

寫第二個字，不小心多了一撇，拿起橡皮擦擦掉後，把鉛筆芯戳進橡皮擦，再拔出來，只見橡皮擦出現一個小黑點。接著繼續戳、繼續戳，直到白色橡皮擦變成一張麻花臉才罷休。

好不容易寫完一頁作業，喘口氣休息一下，雙手又不停地把磁鐵鉛筆盒打開再關上，感受磁鐵的吸力。接著去上個廁所，回到書桌又不安分，再跑去喝一杯水。

坐定後繼續寫了幾個字，眼皮漸漸沉重、呵欠連連，趴在書桌睡著了，朦朧睡意中聽到母親頻頻叫喚我上床睡覺。

也許是心繫作業未完成，半夜驚醒了，就著暈黃的鎢絲燈泡，趴在榻榻米上寫功課。偶爾抬起頭，隔著蚊帳透過玻璃窗，看到屋外那根孤單的電線桿靜靜站著，披上一層濛濛霧氣，像吐出來的煙，遠處傳來狗吠聲，小心靈興起一陣淡淡的孤寂感；想到自己因為貪玩，落得半夜趕作業，悔恨之餘暗自發誓，明天一定乖乖寫作業。

埋首繼續寫，卻把一行字寫歪了，跳到隔壁行，只好擦掉重寫。再看一次窗外，天好像漸漸亮了，心裡一急，眼淚不知不覺滴在作業簿上，橡皮擦一擦，簿子破了，我的心更急了。擦完眼淚，再擦寫歪了的字，窗外已一片大白。

現在的我，年過半百參加寫作班，乖乖坐在案前燈下，安靜地敲打著鍵盤，不再玩弄鉛筆、橡皮擦，也不再視寫作業為苦差事，每次上完課修改作業後，都有往前跨一大步的喜悅。

例如，有一次我洋洋灑灑描述某部電影情節，結果老師大筆一揮，全部砍掉，笑嘻嘻地提點我：「這段文字偏離主題囉！」雖然剛開始有些沮喪，但心念一轉，有如任督二脈被打通，霍然發現這正是我的死穴——文章拉拉雜雜的敘述，正如童年拖拖拉拉寫作業，這壞毛病非改不可！

寫作班學姐鼓勵我：「不要急，只要願意坐下來寫，就有機會磨出好文章。」說得也是，不論寫得好不好，反正時間一到交出文章，然後就安心等著上課，和老師、同學切磋討論了，沒什麼好擔心的。我打定主意把吃苦當作吃補，只因埋在內心深處喜愛寫作的種子，已經悄然萌芽。

（本文由「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提供http:mypaper.pchome.com.tw/medodywang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