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朋友、學生接連病了，或嚴重或輕微，總之有些棘手，感同身受之餘，痛定思痛，決心要善待自己一些，第一件事就是不超時工作，準時睡覺。

因為每天都體力透支、腦汁絞盡，一上床貼到枕頭就進入夢鄉。沒想到睡過一陣後，凌晨就醒了，不是三點就是四點，在窗外鳥聲啁啾中清醒，難不成也要起來吃蟲？

早睡的好處還未享到，卻引來早起的苦果，竟然兩點就醒，翻來覆去，橫豎睡不著，想東想西，想起在日本淺蟲溫泉的海邊，第一次吃如玉米般大小的無子甜葡萄；想起找不到民宿，睡民宿的餐廳；想起火車經過仙台，經過魯迅留學的城市，想起在北京的孔乙己酒店吃飯。想起有一次的情人節，送初識的男孩一束花，男孩不知所措，將花以報紙包裹，塞在自行車前的籃子裡。腦子溫習二十年前、十年前或兩年前的往事，益形清醒，再無睡意，所幸到窗前看燈去。

外面是陽明山仰德大道上的燈火，那一大片豪宅中的有錢人此刻是不是睡得很好？我一一想起身邊的人，哪些人現在與我一樣，正為失眠所苦？

小青可能睡不著？嘉嘉可能睡不著？他們兩個都有吃鎮靜劑的習慣。與小青相見的口頭禪常常是：最近睡得好嗎？換來的似乎常常是無奈的微笑。

那樣浪漫的青春，卻莫名的為失眠所苦。失眠，遺失的黑明珠，是否可以輕易找回，擁抱著，感受到生命無與倫比的香甜。

有一晚，接到一個研究生的電話，他在台中，睡不著，老師，怎麼辦？我過得好累好累。他低低在那一頭自言自語著，似也不理會有否反應？男孩長久以來，愛情路上不順遂，進出過醫院，習慣來我這兒訴苦。低語在黑夜的山坡上顯得哀傷而淒切，不遠處另一個山頭的燈火如同往常亮閃著，明天陽光還會照在那些建築物上。黑夜令人痛苦，在不眠的時光中，覺得自己要熬不過去了，怎麼辦？

電話持續了三個多鐘頭，我覺得自己斷斷續續睡著過。親愛的同學，老師也是要下課的，明天早上十點再打電話給我，我會告訴你，錢穆故居旁的橘樹開了白色小花，橘花真美。好了，去睡吧！明天再說。

男孩一直記得我說的，我們只在意身上的一點小傷口，覺得真痛，不停地去放大那個傷口。別人的千瘡百孔，我們看不見。我們身上的傷真的有那麼痛嗎？

往事，回來，又走了。

短暫的凌晨清醒後，我又補了短暫的回籠覺。

一早起來，出家門時，鄰居在院中曬衣服，竹竿上還放著一隻洗乾淨的絨毛白兔，兔子在陽光下眨著大眼，微笑著。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