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盛宜俊

平日我常去的黃昏市場外圍路邊，有一攤專賣自種蔬菜的小販。賣菜的小販是年逾七十歲的老伯，還有位偶爾會招呼客人的老太太。

這十多年來，我常光顧老伯的生意，並不全然因為他賣的是有機蔬菜，主要是他做生意很實在。如賣的竹筍老些，他會誠實建議客人別做涼拌，拿來煮湯；葉菜類品質不佳，他也會據實以告，並在價錢上打個折扣。由於我是熟識的客人，除了價錢特別便宜外，有時他也會與我閒聊個幾句。

從以往聊天的過程中，約略得知老伯有個已出嫁的女兒，雖很孝順，但畢竟嫁到遠地，能見面的機會不多；至於不同住的單身兒子，都四十好幾了，工作是一樣換一樣，不是嫌苦就是嫌薪水少。老伯也死心了，乾脆自己和老伴擺攤賣菜，一天掙個幾百塊也足夠生活了。

前陣子正是綠竹筍的盛產期，由於全家都愛吃，我特地到他的攤位買過幾次，確實新鮮又香脆。但接著十來天卻都沒看到人，心裡狐疑：難道老伯生病了？

那天我又繞到攤位看看，只見老伯正蹲踞在那裡招呼客人，倒是老太太安靜地坐在旁邊的矮凳上，顯得有些虛弱。

等客人走後，我挑了幾支竹筍，隨口問老伯為何好多天沒來賣菜？他苦笑著回頭看了身邊的老伴一眼，語帶責備地說：「還不是她沒聽醫生的話按時吃高血壓的藥，犯了輕微的腦中風，那些天我在醫院照顧她。現在情況好多了，只是語言能力受到影響，講起話來伊伊喔喔的，我也聽不太懂。」

「既然沒事了，以後可要多注意。」我關心地說。

「不過醫生規定每個禮拜要復健兩次，我又不會開車，每趟來回醫院都得花上四個多鐘頭轉車、等車的，真的很折騰人。」

「你可以找兒子幫忙啊！」

「找他？整天都不見人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還是靠自己才實在。」

淳樸的老伯說話時，眼神總會不經意地望向老伴，時時注意著她的身體狀況。我知道，這不是苛責和埋怨，而是發自內心對妻子的關心。

即使沒有承歡膝下的兒孫，但能跟老伴一路相陪到老，我想，也是一種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