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Maple Day

不眴菩薩曰：「受、不受為二。若法不受，則不可得，以不得，故無取無捨，無作無行，是為入不二法門。」──《維摩詰經》第九品〈入不二法門〉

這次引用不眴菩薩對不二法門的見解，眴，是眼睛轉動之意，不眴，表示這位菩薩為求佛法而晝夜不閉眼，一如《信心銘》的「眼若不寐，諸夢自除；心若不異，萬法一如。」講的就是精進與專注，也是菩薩名為不眴的原因。

我想像一般人若為理想、為追求而夙夜不寐，長年以降，或有人說他是瘋子，或說他過於執著，如有位五十多歲廣西男子，妹妹在二十幾年前病逝，母親因而大受打擊，不僅半身不遂，精神也從此不甚正常，偶一機會，男子假扮妹妹，穿上女裝，沒想到愁眉不展的母親，笑顏逐開，男子竟然就堅持了二十多年，身穿女裝討母親歡心。

看到此，也許你同我一樣，有感於男子的孝心，卻也詫異他因而放棄婚姻，工作也不穩定，還始終女裝打扮，難道沒有兩全其美之道嗎？後來，我看到男子對於外界批評的回覆：「你看不慣我就別看，我為了我母親，怕別人笑甚麼呢？」這說法讓我頗受震撼，想起一則公案。

楊岐方會禪師問弟子白雲守端禪師，是否還記得師父茶陵郁和尚的一首偈，白雲禪師順利背誦出來：「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封鎖。今朝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楊岐禪師聽了之後笑而不語，留下白雲怔怔不解，笑從何來？有甚麼好笑呢？百思不得其解，整夜無法入眠。天一亮就去請教師父為何大笑？

楊岐禪師聞後，笑得更開懷：「你還比不上一個小丑，小丑不怕人笑，你反倒這麼怕人笑啊！」白雲禪師，豁然開朗。

原來，我們每個人寄託的不是信仰，不是興趣，而是他人對自己的一言一行，花盡心思揣度、臆測，漸漸地，遺忘了初衷，迷失了自己，就算成為他人眼中最好、最強者，內心開心有幾分？旁人見自己似擁有全世界，只有自己知道這些鏡花水月，連自己都沒擁有住。

所以，我們難以想像，怎麼會有像不眴菩薩一樣為求佛法而目不轉睛，不分晝夜的精進不懈呢？又怎麼會有兒子為孝順老母而男扮女裝不畏人恥笑呢？總以世俗眼光看他、論他，但其實干卿底事？這位廣西男子處在紅塵中，卻不在意外人眼光，他在意的是他老母親，是生養他的老媽媽，在外界與母親之間的承受，他有他的定奪，在取捨之間，他心裡有數，或者，他壓根沒想這麼多，只是，直覺的，做他樂意也做得到的。

是的，凡夫如我、如你，內心有台計算機，時刻計算著，一加一減，秤斤論兩，今天拜佛，佛是不是就會保佑自己？這周運動了五天能減一斤肉嗎？上次他拒絕跟我合作，這次我不計前嫌與他合作，能多獲得甚麼嗎？想著這樣那樣值不值得，講得好聽也許是精明，直白的說就是斤斤計較，漸漸地，失去了初心，失去了善心，這就是有取捨了；我看他這樣很傻，我想這樣做太吃虧，都從我中出發，取與捨，都是我執。

哇，入不二法門，這麼不易啊！更何況，我有乾眼症，做不到像不眴菩薩眼睛一眨也不眨──一笑，斷卻貪瞋痴，割捨舊習性，真是一輩子的功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