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莒玲

「說了那麼多年，妳到底何時才到大營盤學校啊？」每回聽到好友張平宜頻頻催促，我總汗顏地苦笑。

大營盤學校，坐落四川涼山州越西縣大屯鄉，是一所麻風村民子女就讀的學校。

我打心底裡超佩服張平宜無私奉獻十多年精華的青春歲月，以慈悲大愛和堅韌毅力，用心耕耘這所被世人遺忘、孤立的鄉村小學，現今蛻變成九年一貫制學校。但，說實話，我的人生計畫裡，不敢將大營盤學校納入，最難克服的障礙是──擔憂「停水斷電」。

二○一六年元月，摯友湯碧雲邀約我和平宜聚餐。席間，平宜換個話題，找我去專為麻風村孩子提供建教合作的青島「希望之翼學苑」，協助學員書寫自傳。這一回，我點頭了。

二月底，我隨著平宜飛往青島。「希望之翼學苑」附設即墨市環洋健身器材公司廠區，平宜經年累月帶著學生創作，整棟學苑散發浪漫優雅的藝術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千萬別再回大營盤

春寒料峭的三月初，平宜要帶「中華希望之翼服務協會」義工李德莉，前往大營盤學校協助幼稚園事宜，我幸運跟去。飛抵成都後，協會祕書李一揚開車，載我們前往大營盤學校。

車子繞著涼山州層巒疊嶂的險峻蜿蜒道路前行。走走停停八小時，晚間七點在摸黑中抵達大營盤學校。終於見到平宜心中的世外桃源，下車還沒站穩，協會會計鐘靜迎面而來，劈頭說：「屋頂水塔漏水，得趕快洗澡了。」我的心咯噔往下沉：這是大營盤的見面禮？

停水陰影，讓我神經緊繃，啥事都提不起勁。五天後，我要求回青島。揮別大營盤，坐上開往成都的綠皮火車，我默念：別再回來了！

豈料，不到兩個月，平宜指派我到大營盤學校十一天，觀察校務有無其他發展方向？我再度踏進涼山。

那天凌晨五點半，我從即墨出發。自青島飛成都，再轉搭七小時火車，深夜九點才到校。走進宿舍，放下行李，一開燈，屋裡蟲蠅齊飛亂竄，嗡嗡作響，我立馬關燈，打開房門，直到蟲蠅朝樓道飛去。折騰一天，身心疲憊，快速洗澡，倒頭睡著。

隔天清晨，校園喇叭廣播「快上課了，請師生做好課前準備」，我猛然驚醒，看表，八點五分。

願麻風村孩子暢快翱翔

平宜交代的任務，我毫無頭緒。閒逛花木扶疏的青翠校園後，轉回宿舍。習慣性打開電腦，靜下心修潤「希望之翼學苑」學員自傳。

當眼前跳出「……世俗的人認為大營盤村裡的人都是幹盡壞事，傷風敗俗，上帝忍無可忍，派麻風惡魔來懲罰他們的罪惡，並唾棄他們……」的悲涼敘述，倏忽觸動我對麻風村孩子的好奇。有天上午，得知羅桂平校長要做家訪，我趕緊跟去。

邊走邊聊，羅校長無奈的歎氣說：「這裡的孩子也很可憐，幾乎沒人管教。像這個翹課的孩子，母親離家，父親吸毒又酗酒，經常不在家，他孤伶伶一個人，得不到溫暖，早晚餐只能靠自己打理。即使到校讀書聽從老師教導一些知識和為人處事道理，返回空洞的家裡，又自暴自棄的混日子。」我心頭一陣酸楚。

三個月後，我重返大營盤學校，住下來。

這次，我第一眼望見的校景是，一對喜鵲在白楊樹上築巢。抬頭凝視牠們輕盈靈巧地揮動烏黑和雪白相間的華麗翅膀，優雅快捷的飛向天際，我許下心願：期盼麻風村的孩子，未來能暢快的翱翔蒼穹，找到自己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