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皮爾斯夫人

德國生活多年，德國人跨越性別的框架限制，讓我印象深刻。過往我認知女人不能勝任的角色或工作，德國女性為我破除了舊有印象的制約，我看見愈來愈多年輕帥氣的女警察，穿梭在日常的勤務中；卡車、大巴士門一開，見到的是女駕駛；德國女人會修燈泡，有的也包辦家裡水電問題；懷孕挺著大肚子的女人，照樣騎腳踏車趴趴走，啤酒咖啡對她們來說沒啥大禁忌，德國女人也不坐月子，身邊幾個朋友不得已剖腹生子，兩天後就下床趴趴走了。

新一代的德國爸爸，享受當奶爸的比例相當高，一早送孩子到幼稚園，有一半都是爸爸跟孩子十八相送依依不捨著。近幾年，德國的幼稚園男老師與投入幼教行列的男學生也愈來愈多。一位十八歲讀幼兒教育的女孩跟我說，她們班上二十五個同學中，男生就占了五個；而我想起恩典的幼稚園實習老師，也從孩子兩歲時只有一兩位男性，到恩典滿六歲要離開時，變成三到四位。

對於性別，德國的幼稚園不會刻意去教導或強化，所以偶爾看見小男生跑到變裝角落穿起公主裝時，老師們都不會大驚小怪，而是很自然地讓孩子們自由展現與玩耍；所以小女孩當然也可以穿起騎士的衣服，跟男孩們一塊來場比武較勁。

有回我念一本故事書給恩典聽，內容是一個小男孩因為爸媽在生日時送他一台救火車跑到花園哭，小男孩的爸爸媽媽問他為什麼哭？他回答說，他想要的生日禮物是一個洋娃娃。但他的爸媽說，你是小男生，不可以玩洋娃娃。當我念到這一段時，恩典很激動地說：「媽媽，他爸媽那樣不對！誰說男生不能玩洋娃娃，我們班上的女生也會跟男生玩救火員救火的遊戲啊！而我看到表姐妹的芭比娃娃，也會拿來幫她們梳梳頭髮啊！」

誰說小男孩不能哭，恩典遺傳到媽媽的發達淚腺，碰到挫折或不如意也特別愛哭。有回恩典跟我們一塊看兒童電影，電影裡的小男孩碰到打擊，心很痛但一直忍住不哭，當時恩典看到這一段，突然很認真地問他爸爸：「爸爸，小男生不能哭嗎？」當時先生回答他：「小男生當然可以哭。爸爸從小被奶奶教導男生不能哭，所以爸爸在情感流露上比較壓抑，可是爸爸知道恩典是一個能夠盡情流淚的孩子，這可是一個很棒的人生禮物哦！」恩典聽到這一番話，開心地跟爸爸擁抱撒嬌起來，父子兩人抱來抱去親個不停。看到這一幕，我真的很感謝先生將童年的小小遺憾轉化成溫柔，讓自己的兒子可以不必再受到傳統性別角色裡對孩子們的壓抑扭曲了。

對我來說，每一個人的身體裡都住了一個女神與男神。身為人，我們不是一個百分之百的男人，或百分之百的女人，我們化為肉身的外顯性別，是行走在人間的特徵，但心靈層面的男神與女神，他們渴望聯手共創生命腳本。透過孩子，我們有機會往自身內在的陰陽兩極裡，練習給自己更多的覺察與溫柔相待，跨越性別的執著，同時邀請我們去勇敢覺察，自己對他人不同程度的偏見與恐懼投射；跨越性別的執著，有待我們如實看到，生命的本質無關於性別的框架轄制，生命的本質是真實的愛，陰陽互榮地運行，兼容並尊重他人自身詮釋生命的版本，即使跟我們是那麼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