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淑儀
這世界上最該被懸賞的物件,應該是生命。
太無解又太困惑,陽光從不直直落下,陰影裡有更多可能性。生命的解釋不只有二元性,還有多元性。
第一次看影片,尋找故事,卻只找到詮釋生命的片段;再看一次,赫然發現是影像帶著故事走,影像掌控了一切,故事只是影像中的一個元素,而每個鏡頭裡都訴說了關於生命的疑問。
兩個女孩互相拓印般的命運軌跡,從不知曉對方的存在,卻冥冥中明白,自己在這世界上並不孤單。
水晶玻璃球是他們隨身攜帶的小玩意兒,探望窗外的時候、坐火車的時候,從水晶球看出去的世界是顛倒的,房子在上面,藍天在下面,生命是值得探測與玩味的。
一個女孩生命戛然停止時,另一個女孩感到悲傷,在影像的處理上,波蘭女孩先出場,生命結束後,才由法國女孩繼續生命的旅程。法國女孩像是受到召喚般,命運中的偶然與巧合,開始在她生命裡發酵。
生命的詮釋主軸從第一幕的好奇與新鮮,走到熱情奉獻,但在許多生活的場景裡,總會看見無常與荒謬。例如在薇諾妮卡開心要向阿姨傾訴戀愛經驗時,律師卻突然要來處理阿姨的遺囑,從薇諾妮卡的門縫裡一閃而過的背影,原來律師是侏儒。
生命在吟唱到高亢處赫然停止,這是另一個意象;兩人相遇時,廣場上充滿抗議示威的人群湧動,在後來法國薇諾妮卡的相紙裡,布滿了這些人群照片。法國薇諾妮卡命運中的戀人出現時,手中的偶戲正是對波蘭薇諾妮卡命運的隱喻,寄給她的鞋帶,也是連接著兩個女孩微妙的命運連結,最後,偶戲師做成的傀儡戲,在毫無暗示的狀態下說起了兩人的故事,三個人之間的命運連結,偶然與巧合,全部有了答案。然而,當事人不知,法國薇諾妮卡悲傷過後似乎通透生命的痕跡,在老家的樹幹上溫柔撫觸。
奇士勞斯基在故事裡其實解構了故事性,他讓我們在影像看見比故事更多的生命隱喻:存在與死亡,追尋與探究,好奇和投入,荒謬與無常,命運與巧合,人們就像希臘悲劇裡的主角一樣,必須服從最高意志的存在,沒有辯駁的空間。
陽光仍然沒有直直落下,世界不會是完全透明的,人必須接受召喚,在眾神的首肯下啟航追尋自己的命運,沒有好壞,只有啟發與領悟。恰如偶戲師手中的傀儡,一隻腳斷了就再也不能跳舞,除非變成蝴蝶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