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玉昌 （元智大學中語系兼任助理教授）

圖／二十世紀福斯提供

將哥德小說搬上大銀幕，調配心理上的陰森、驚悚、懸疑、奇幻自是不能缺少；視覺上華美的哥德建築、中古歐式場景的布置，服飾、道具都必須到位；聽覺的講究更是牽引著畫面情緒的靈魂。

翻閱書裡一幀幀奇詭的老照片，和著文字不知不覺地一頁頁往下讀去，故事之所以引人入勝，完全得力於流暢的敘事結構，《怪奇孤兒院》作者蘭森．瑞格斯（Ransom Riggs）一如英國奇幻小說家JK．羅琳（Joanne Rowling），是個會攫取讀者好奇心的情境營造師，從他創作這部初試啼聲的小說，得以蟬聯《紐約時報》暢銷書榜長達九十六周，售出超過三百一十萬冊書籍的傲人成績，足夠證明受讀者喜愛的程度。

書裡主角傑克，依循著爺爺循循善誘的故事，追尋世界真實存在的另一度空間，從而發覺自我本能，果敢地引領著朋友攜手對抗惡勢力。這是一個關於穿梭在現實與架空兩個平行共存時空的奇幻故事，富有懸疑、刺激、冒險的情境；帶著美麗、清純、童貞的情感。與《哈利波特》差別的是，凡架空世界裡出來的人物，天生具備超自然、神祕和微微癲狂的特異能力，情節所釋放的正邪氛圍，貼近於哥德式文學的暗黑、驚悚與詭譎。

鬼才並非浪得虛名

這樣一部在圖書市場大放異彩的青少年哥德小說，幾乎吻合鬼才導演提姆．波頓（Tim Burton）致力網羅的深黑、叛離，奇幻跟怪異，還黏著童話般的題材條件。

波頓立足於好萊塢，以華麗、復古、幽暗、鮮明的影像風格獨樹一幟，任何作品經他手作下，儘管畫面呈現強烈嫵媚的色彩，觀眾內心撼動到的卻是一片冰冷的色調，霎時，世間美醜失落了準頭，善惡因之重新洗牌。當提姆．波頓邂逅了蘭森．瑞格斯，對影癡而言，就是場驚豔的開始。

視覺畢竟不同於文字，文字可以無遠弗屆，視覺只能在有形框架中進行偏好遊戲的取捨，因此，電影藝術無法隨著小說任君想像，但如何忠於原著而改編得合理，並兼顧觀影時的暢達程度，勢必成為導演團隊頭疼的考驗。

幸好，在逐漸熟稔電影市場觀眾口味後的波頓，其鬼才封號也非浪得虛名，原著裡女主角艾瑪具備收放火焰的特異能耐，少女奧麗芙則有輕盈騰空飄浮的能量，電影裡，她倆能力被稍稍作了置換。書裡，艾瑪帶著傑克尋找海底沉船，兩人共用一條連接海平面的長管維繫人的基本呼吸；戲裡，艾瑪運用掌控空氣的超能力，不但提供氧氣泡讓傑克在海底自如，還排盡了船艙裡的海水。原本嚴峻的時鳥裴利隼女士，也化為極富溫暖愛心的孤兒院院長。

不可否認，要萃取出動人心弦的浪漫，去鋪陳夢幻纏綿的最佳元素，懂得善用「先入為主」的概念，無疑掌握住人性方便之門，所以，選擇一個會飄飄脫塵的女孩是不是遠比隨機燃火的少女來得更具有溫柔的遐想，這種為視覺心理效果所作的改變，並非違背原著，而是順著原著架構微幅調整，目的是提供畫面情節凸顯說服的張力，使人物密合更加地飽滿且具可看性。

陰冷題材灌注溫馨

「我怪故我在」是波頓作品御用的慣性手法，將諸多奇特角色，以有限時間去蕪存菁，免思考直達記憶效果。例如，可以瞬間養成巨型胡蘿蔔的費歐娜、力大無窮小女娃布蘭溫、長相靦腆卻靠著後腦勺一張大口超速進食的克萊兒，以及透過一隻眼睛公開放映預知夢境的霍瑞斯等，人物戲分不需多，只稍扣準重點，即便短暫也令人印象深刻。

將哥德小說搬上大銀幕，調配心理上的陰森、驚悚、懸疑、奇幻自是不能缺少；視覺上華美的哥德建築、中古歐式場景的布置，服飾、道具都必須到位；聽覺的講究更是牽引著畫面情緒的靈魂。這一點，已故搖滾歌手媽媽卡斯（Mama Cass Elliot）和爵士女伶妮娜．西蒙（Nina Simone）兩種韻味演唱的經典歌曲〈新世界來臨〉（New World Coming）再一次被混合編曲之後，一種既飄渺又磅礴的曲風版本，隨著先導預告畫面，自冰島女歌手DíSA空靈的歌聲中緩緩釋出，聽者、看者，想不融入情境都難。

只能說，波頓不愧是個鬼才，這回親自操盤下，仍舊保持著對現象世界玩世不恭的批判態度，一切故事在看似遠離現實又不脫離現實中發展，卻又刻意在陰冷的題材外表上直接灌注溫馨的內核，這種突兀感，正如主題曲裡的兩句歌詞：「有個新世界將要來臨，這個舊世界即將結束。」（There's a new world coming. This one's coming to an end.）是波頓讓這部原屬類型哥德式的電影不再那麼地傳統，相對溫暖了起來，這也是波頓聰明、細膩，與眾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