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羅元

年過七旬的父親突然深夜打電話來，說他摔了一跤，把門牙摔鬆了，疼得不得了，連耳朵都痛腫了。我焦急地叫父親第二天要立即去醫院看牙科。

到了醫院，父親馬上打電話說：「女兒呀！醫生說我這口牙很多都鬆掉了，尤其是門牙鬆動得厲害，一碰就動，吃不了東西，醫生要我拔掉，再裝兩顆假牙進去。」「那就聽醫生的話，拔掉，再裝兩顆進去呀！」我對電話那頭的父親這麼說。「可是，要好多錢吶，太貴了，比黃金還貴呀。」「沒事，爸，您就放心做吧！我給您出錢。」

儘管我把錢立刻匯給了父親，可是，父親還是沒有鑲牙，也沒有用我匯給他的那筆錢。等我過節回家，把老爸再次拽進醫院，去找那個牙醫。

牙醫說，妳老爸的牙齒並不是摔壞的，而是以前就開始發炎，慢慢痛壞的。我問父親怎麼不早點來看醫生，父親說：「醫院太貴，土老百姓小病小災都是忍著。再說，妳和妳哥在外面掙錢也不容易，我不想老是用你們兄妹的錢，讓你們養著。」

看著父親花白的頭髮，乾癟的手，我突然想哭。

想起父親和母親為了養育我們，吃了多少苦。記得有親戚，曾經對兒子說過這樣一句話：「龍兒，我現在給你十元錢一天，撫養你成人，到我老了，你還我一角錢一天就行。」父親則對我和哥說：「我不要你們兄妹還我一分錢，我只要你們兄妹過得好，平平安安，兄妹和和氣氣，就是我這個做父親最大的福氣。」

我一邊回想以前的事，一邊聽醫生問父親：「老人家，下面那兩顆牙也鬆了，最好一起換，要不然您咀嚼食物會有問題！」父親第一句話就問醫生：「多少錢？」醫生回答說：「XXXX元！」父親一聽這麼多錢，又緊張得坐不住，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對醫生說：「我不換了，這四顆牙一換下來要多少錢啊，太貴了。」

我跟牙醫使了個眼色，故意跟老爸說去洗手間，偷偷跑去一樓把錢給交了；然後拉著父親像當年父親哄我吃飯一樣，連哄帶騙地陪著父親去把牙鑲好。

直到父親去年突然去世，他都不知道自己鑲的牙是多少錢？因為他從來沒有想到女兒會騙他……

再次回想起陪父鑲牙的日子，仍滿懷溫馨與幸福。有時善意的謊言，又何嘗不是一件慈悲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