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關鍵字——自戀；為我而生、為我而死

瓊瑤的小說總能掀起改編的熱潮，《窗外》出版於一九六三年，一九六六年第一次被改編成電影，一九七三年再次被宋存壽改編，後因版權問題，直至二○○九年我們才第一次看見，林青霞雙手托腮的十七歲模樣——銳利、動人，活在孩子氣邊緣的氣質，一方面追求愛情不遺餘力，回頭仍是個跟弟弟打架的小女孩。

十七歲女孩的師生戀，四十四歲老師的搏命演出，我在戲裡看到的，是聚焦於江雁蓉的心理掙扎、行動實踐。從自怨自艾於對父母的不滿，到寫周記、逛宿舍的投懷送抱，一直到自殺、瞞著家裡約會、對未來的遲疑、另嫁他人，甚至最後的懊悔投奔，主角的經歷與心路歷程，就是涉世未深的小大人對一切世間情感的投射。

她總還有家可回去，還有年輕可以揮霍，《窗外》為我們展現的，不過一樁「現在不做，以後會後悔」的青春不悔故事。而最好看的部分，仍在於少女的想像世界裡，有人如此奮力投入陪演，最後，少女因為自我不穩定的狀態，選擇抽身而出，而男主角康南卻注定要為愛獻身，賠上後半輩子生命和名聲的賭注。

這樣的劇情是要教小少女如癡如醉的。挑逗發生作用時，我是眾人的目光；在自以為不被家裡了解的誇大情感裡，卻能以愛情來救贖自己的脆弱。但又能在不敢負責的尷尬猶豫裡，選擇退場觀看；當世俗婚姻不堪一擊，我又想投奔那等在背後的愛情。要不要愛情，總是唯我獨尊。

宋存壽的鏡頭裡，有兩幕送行的畫面，一是康南即將離開台北前往鄉下搭車之時，目送江雁蓉背影遠去一幕，青春姣好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台北街頭，融入在當時尚未車多、但看得出城市即景的台北，康南似乎明白青春就此離去，一切美好就留在此地，帶走的就只有自我破舊軀體一只。

另外一幕是江雁蓉逃離婚姻，逕自往鄉下找康南，經過校舍時，那一格格的窗景，似乎映照了一個少女的自我投射，一步一步不知要走向哪裡。原來江雁蓉的自我中心，在朝向康南的步伐中，慢慢走向真實。

康南的校長朋友一再強調「你們是有情人，不是有緣人」，一針見血點出了江雁蓉對愛情的尷尬想像。叛逆與尋求愛情救贖原來是少女成長必經一體兩面的路途。雖然小說內容是瓊瑤的半自傳故事（但瓊瑤難道不是幸運地依想像過活的人），但大部分情節應該都只活在一般少女的想像國度裡：有人為我生，有人為我欲死，我是愛情的詮釋，我是我自己的投影，我在我的王國裡開啟對愛情最大的情感驅力。

現實裡只能被裹足、還綁手綁腳的少女，在想像裡極盡最高分貝的愛情自大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