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教育改革二十年來,論者常謂面臨最大的困境,來自「考試領導教學」,對於教育本身帶來的破壞性影響,使得教改成效不彰,筆者卻發現「考試領導教學」的背後,來自更深刻的思惟盲點,那就是教育到底應該採取「學生本位」還是「知識本位」?
如果我們採取「知識本位」的教育,就會將知識內容給絕對客體化,視其具有超越個人並指導個人的機能,故而有各種紙筆測驗,來鑑別學生的學習成效。
如果我們不是將知識的位格無限上綱,轉而承認「學生」才是知識的主體,不同的「人」會對相同的知識,有不同的理解,更會因此習得不同意義與脈絡的知識。
這時候我們還會採取統一命題的紙筆測驗,來鑑別相同時間學習相同知識的學生,其程度的高低嗎?
這就是台灣需要發展各級實驗教育的立論基礎。如果教育採取「學生本位」,那就不應該有統一的課綱,編輯各種版本的課本,來傳授知識。
教師應該認真看見他眼前的學生,具有如何的天賦與資質,順應其特長,給予適性的引導,引領他架構出自己的知識成長脈絡,知識至此變成輔佐其打開生命視野的工具性橋梁,而不再是他必須具備才能被社會接納或適應社會的技能。
當我們採取這種解放知識的態度來從事教育,知識本身才能恢復其被探索與理解的價值,真正展開相關的研究與教學,各級師生才能因此獲得「教學相長」,家長更能因學校開始尊重人的生命感,不需再憂懼學校教育對孩子帶來負面影響,這本是親師生,甚至知識本身共創多贏的辦法,更是愈來愈多人選擇實驗教育的主因。
截止一○四學年度為止,已有三千三百零六人參與從國小到高中各階段的實驗教育,其中參加高中階段的實驗教育個人自學、團體共學與機構辦學,已高達七百五十八人。
然而,目前教育最嚴重的問題,就在於大學本身都未見採取「學生本位」的教學,任何人只要隨意到任何一間大學觀察一下,就會發現學校教學空間,基本上都充滿著單向宣講型態的教室,學生只是學習知識的受體,在這種僵化教學情境裡,知識又焉能獲得解放呢?
且不說高中階段的實驗教育生,已有相當多人數具有念大學的需求,即使從體制教育本身而言,如果我們不展開「大學實驗教育」,讓從小學到高中都是經歷「考試領導教學」長大的青年,有機會獲得尊重其生命主體性的教育,那我們希望教育獲得改革,培養高素質的國民,實在不啻於緣木求魚。
發展大學實驗教育,卻面臨一個根本困境:教育部因為少子化浪潮,目前已不願意增設任何科系,這使得不只特殊選才的名額,都來自各校本有的名額,有意願釋出名額來辦理特殊選才的科系,並不多見,更不願意針對實驗教育生增設任何發展大學實驗教育的專班,導致多數高中階段的實驗教育生,無法按照其學習歷程,來獲得在國內念大學的機會。
即使有幸考上大學,卻發現其學習型態與自己接受適性教育的學習歷程,頗有差異,這難道不構成任何社會問題嗎?
筆者很樂見目前各級實驗教育,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在各縣市設立,更期待教育部能正視大學教育,本身已面臨典範亟需重塑的時間點,發展大學實驗教育已如箭在弦上,挽救台灣高等教育正須此關鍵一箭,此時不做,我們更待何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