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子

小時候去看野台戲，最怕散戲後的冷清。一晚的鑼鼓嗩吶、高亢聲腔剎那沉寂；一夜的錦衣羅緞、五彩燈火霎時黯然。散戲了，各有回家的路，一整晚的歡樂情緒，只能一人細細品味。

小時候一家人擁擁擠擠，搶看電視，爭吃飯菜，但喧嘩中自有溫度的交流。手足長成各自嫁娶，唯有節慶可以集合大家。節慶團圓的歡騰喜氣過後，父母守著散戲後的家園，用回憶一次次的溫習那喧鬧的歡喜。

今天在一家雅緻咖啡店午茶，結帳時店員告訴我這店即將在月底歇業，我望著剛亮起的暖黃燈光，心中悵然，望著室內白與芥末綠混搭，咕咕鐘、法國兔妝點的可愛小店，我的心湧現一個大大的缺口。

我是來這裡思念的。昔日帶爸媽來吃飯、喝咖啡的影像歷歷在目，爸爸在人生舞台謝幕一年多了，我常來這裡藉著場景思念父親，想像他仍坐在角落的位子，笑著說：「咖啡好喝。」以為這裡可以是我記憶的守護者，守護著我對父親的思念，如今它也即將熄燈散戲，我突然像遺失心愛玩具的小女孩般鼻頭一酸。

我知道人世間戲總要散，至親也得生離死別，每個人終究是孤獨地去，就讓我們多珍惜每一個可以聚的片刻吧，至少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