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微
昏暗的斗室內,從破舊的紗門中映入一方斜陽,百無聊賴的時光中,行動不方便的陳奶奶如往常一樣,半躺在椅子上看電視。
聽見叫門聲,阿媽沙啞的聲音回應著,我們幾個趕緊大聲回話,視力早已不太靈光的老人家,靠的就是還算靈敏的聽覺。
陳奶奶年輕的時候可是府城某村落的一枝花,只因父親早逝,十歲的她和姐姐只好隨著母親改嫁,四○年代肯接受拖油瓶的男人不多,幸好繼父沒有嫌棄,把姐妹倆當親生女兒來疼愛,原以為幸福安逸的生活可以長久,怎知無常接連找上門。
二十歲那年,母親和繼父相繼因病猝死,沒有遺產,連房子都是公家的,透過遠親介紹,姐妹倆同一年各自嫁人。
婚後,男主外女主內,先生是個踏實的工人,吃苦耐勞為家計打拚,生了一女兩男,日子過得算是幸福美滿,至少和先生那些天天花天酒地的同事比起來,先生算是好的。
無奈好景不常,古意憨厚的夫婿漸漸變了樣,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小酌,時日一久竟天天買醉,嘮叨幾句就挨拳揍,陳奶奶一次又一次地選擇原諒。
隨著陳爺爺的酗酒與日俱增,陳奶奶的哀怨也愈積愈深,再也忍不住家暴痛苦,終於狠下心丟下孩子離家出走;躲在工廠裡當女工,默默地過著她的新生活,沒有人知道她的苦楚……
就這樣幾十個年頭過去,老邁的身軀不堪負荷,工廠看她的處境可憐,不忍辭退,讓她轉為清潔工,換口飯吃,直到阿媽的脊椎出了大毛病而無法勝任工作,只好搬到姐姐居住的鄉鎮裡,至少彼此有個照應。
前幾年,輾轉和兒女聯絡上,陳爺爺走了好些年,女兒已嫁人,生活還過得去,大兒子呢?阿媽再度泣不成聲,指著牆邊角落說:「已經死了好多年,相片在那兒。」小兒子因誤交損友,被關了九年,剛出獄不到一年,起初還會念著媽媽,來看過一兩次,每次給個兩三千元的生活費,但已大半年不見蹤影,生死未知。或許孩子怨母親狠心拋棄他們,自己享受去,不能原諒母親的絕情,更無法體諒母親當年的痛苦。
慶幸還有姐姐一家人就近照應,晚年生活則是過一天賺一天,長年的脊椎毛病,讓她不良於行,只能坐臥床上,幸好有鄰居可以代勞送餐,有姐姐一家人愛心的關懷照料,有義工經常噓寒問暖,在談笑風生中減輕老人家的痛苦回憶,讓她有勇氣面對不完美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