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郁美
中國人喜以訓詁方式理解佛教經典可說由來已久,例如澄觀就這樣解釋「大方廣佛華嚴經」七字,茲將他在《華嚴經隨疏演義鈔》卷二所說整理如下。
大:表「體大」,又說:「大」以曠兼無際
方:表「相大」,又說:「方」以正法自持
廣:表「用大」,又說:「廣」則稱體而周
佛:表「果大」,又說:「佛」謂覺斯玄妙
華:表「因大」,又說:「華」喻功德萬行
嚴:表「智大」,又說:「嚴」謂飾法成人
經:表「教大」,又說:「經」乃注無竭之涌泉。
明顯地,這是不合梵文原意,純粹是望文生義,只能說澄觀不懂梵文所致。以「大方廣」三字為例,正確理解應為:「大」是「大乘」,「方廣」是「方廣經典」,亦即本經是一部「大乘的方廣經典」。結果澄觀以體、相、用之「三大」來解釋,把原義弄得玄之又玄、妙之又妙,堪稱解釋過頭了。
又如「三昧」一詞,梵文是samādhi,音譯「三摩地」,意譯是「定」、「正受」或「等持」,然而李通玄卻弄得極為複雜,他分幾個層次說:
一、「三」是「正」、「昧」是「定」,一字一字地拆開,實不必要;因為「三昧」本是個完整語詞。
二、更過頭的是李通玄為了加強辭意,以中國式的方式解釋:在禮儀上重複「三次」是正式禮儀(例如「三鞠躬」、「三皈依」),因此說「三」是「正」。在這裡,他把「三」當做數字,再延伸為「正」,寧非怪事?
三、進而說「情識不現名之為昧,正智現前名之為三」,前一句可行,後一句亦把「三」當作「正」。
四、李通玄另以中國的典籍《說文解字》來說,「正」字的筆畫是「止於一」,連結了「一心」和「道正」而得出結論:「止一處無事不辦」,亦是多此一舉。
五、另以《易經》來解釋「三昧」,因篇幅有限,此處略過。
以上「三昧」的述釋載於李通玄:《新華嚴經論》卷二十六。如此,「三昧」原本簡單明瞭,卻弄得高深莫測了。
有些華嚴學者如智儼、法藏,他們不是不懂梵文,但仍習慣以中國訓詁方式拆解名相,本文所舉的澄觀、李通玄皆如此。為何如此?只能說他們皆熱愛中國文化,忍不住要使出「中國訓詁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