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鄭慧慈(政大阿語系主任)
幾天前梵蒂岡教宗方濟針對數百萬人湧入歐洲的現象說:「現在我們可以說正面臨一場阿拉伯人的入侵,這是社會現實。」他也說:「正如歐洲在歷史上已經見證過多次入侵一樣,歐洲始終能夠戰勝自己,超越自己,最後通過文化交流重新壯大。」
這席話顯示歐洲難民問題所夾雜的複雜政治、社會問題,也勾起一段阿拉伯與歐洲文化融合的歷史記憶。
回顧阿拉伯人在公元七一一年直搗「直布羅陀」,穆斯林將軍拓里各在出征前抱著背水一戰的決心,率軍過海後燒毀船隻,斷絕後路,對士兵說:「人們啊!哪裡有逃路?大海在你們後頭,敵人在你們前頭……」穆斯林終能以寡敵眾,攻下西班牙和葡萄牙,開啟阿拉伯人在安達陸斯長達八世紀的政權。
阿拉伯人統治西班牙時期及與之重疊的阿巴斯政權時期,文明成果傲視全球,包含醫學、數學、天文學、化學、物理學、哲學、史學、文學……等,各領域成就透過西班牙傳到歐洲,促成歐洲的文藝復興。
譬如十世紀有「外科之父」稱號的阿拉伯醫師撒合剌維,西方人稱之為Albucasis,除了發明許多手術器材之外,他所創下史上第一的紀錄,包含研究子宮外孕、研究關節炎、用雙向勾於外科手術中、用燒烙和金屬管摘除腫瘤、用羊腸線於外科手術中、用棉花止血、用束綁大動脈的方法成功止住大量出血。他也專精於修護兩顎破裂與齒列重整、難產、流產的處理,並發明摘除孕婦腹中死胎的工具。
西元一○○○年他將五十年的行醫經驗,匯集在長達一千五百頁的著作中,書中包含他所發明的工具圖畫與用途說明。西元十二世紀此書被翻譯成拉丁文,歐洲人將它視為重要的醫學原始文獻,持續研究五世紀之久,影響歐洲醫學甚鉅。
諸如撒合剌維的阿拉伯科學家與人文學家不勝枚舉。一四九二年阿拉伯人離開西班牙,末代王國還留下不朽的藝術建築「紅宮」,足見阿拉伯人對人類文明的貢獻。他們入侵歐洲,帶給歐洲的是無窮的寶藏。
今日「入侵」歐洲的阿拉伯人手無寸鐵,他們的眼睛不再只有黑色,還有歐洲人的綠色、藍色和棕色,他們的膚色有白、有黃、有棕,也有黑。這些顏色訴說著阿拉伯人與各民族共融的歷史。他們帶著古老遊牧民族嚮往自由的樂觀與浪漫,天真的認為宇宙是屬於任何人類的天地。
許多歐洲國家右派分子強烈反對收容難民,其原因無非是基於種族與宗教的優越感,殊不知他們在阻斷更多文明進步的元素,因為歷史見證了阿拉伯人只要在安全環境之下,便能迸出燦爛的火光。
多少現代人類的文明是仰賴阿拉伯移民的智慧,譬如一九六○年諾貝爾醫學獎得主英籍黎巴嫩裔Peter Brian Medawar、一九九○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美籍黎巴嫩裔Elias James Corey、一九九九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美、埃籍Ahmed Hassan Zewail,他們最終都將智慧回饋西方人。
對空間價值的認定,若套上狹隘的框架,便容易排他而不利己。這種價值觀下,文化的保存終將瓦解,文明終將衰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