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林政儀

今年冬天的北京，下了幾場雪，雪後清爽，過後又是一陣揮之不去的霧霾，而口罩與圍巾，早已成為寒冬的北京城裡，路上行人的日常裝束。

於是，我也圍起圍巾、戴起口罩，來到北京城。北京城隨處可見的銀杏樹，早已將金黃色扇葉飄落，掃去一年苦心孤詣的華麗，一身俐落。

一天下午沉浸在北京琉璃廠的書店，直到天色已暗，同行友人提起：何不散步到大柵欄街用餐？來北京多次卻未曾得便一訪。於是，在冬夜裡，從琉璃廠東街接楊梅竹斜街，一路穿街過巷，不知不覺，已晃遊至天安門廣場以南，前門大街西側的大柵欄街。

大柵欄街的歷史可追溯至明代，以《明北京城圖》與現今《北京全圖》上的相對地理位置對照，可知明代的「廊房四條」即是如今的大柵欄街。明成祖朱棣於永樂元年改北平為「北京」，並為了振興北京經濟，多次下令將多處地方人口遷入北京。據《人海記》記載：「永樂初，北京四門鐘鼓樓等處蓋鋪房，如民居住，召商居貨，謂之廊房」。而所謂的「廊房」指的就是臨街經營的店，於是建有廊房頭條、廊房二條、廊房三條和廊房四條。朱棣於永樂五年（一四○七年）頒詔開始營建紫禁城，直至永樂十八年（一四二○年）完工並宣布定都北京，永樂十九年（一四二一年）正式遷都北京。

而北京「柵欄」的建立，始於明孝宗弘治元年（一四八七年）實行「宵禁」，下令在北京很多街巷道口設立木柵欄，並派士兵把守。在《乾隆京城全圖》上「大柵欄街」已與現址相同，清代時的「大柵欄街」儼然已成為北京的商業中心，為了有效杜絕盜賊，因此將柵欄打造得較大且精緻，所以「大柵欄」便成為了這條街的街名。

從現在的前門大街走進大柵欄街，即可看見享有大柵欄綢緞「第一號」之譽的「祥義號綢緞店」。由當時世代經營絲綢的浙商馮保義與慈禧太后身旁的總管太監「小德張」（本名張祥齋），於清光緒二十二年（一八九六年）合夥創辦，經營貢品綢緞和高級袍服訂製，並曾入宮，為慈禧太后量身訂做壽服、自用宮服。而朝中大臣的朝服及京城的達官顯貴的袍服，也多到此訂做，由此「大柵欄一號」的「祥義號」，便躍上北京綢布業「八大祥」之一（註）。

在大柵欄街，還有兩座中西合璧的建築──「瑞蚨祥」與「瑞蚨祥鴻記」。其中一座門面上嵌著大大的橫匾──「瑞蚨祥鴻記」，是徐世昌所題的字。最早的「瑞蚨祥」，是山東孟家於清光緒十九年（一八九三年）在大柵欄街開設的第一家店鋪，開張不久，生意非常興隆。然而清光緒二十六年（一九○○年），瑞蚨祥店鋪毀於庚子事變的大火中。庚子事變平息後，孟覲侯籌集資金重建鋪面。清末民初時，「瑞蚨祥」已成為北京最大的綢布店，更陸續在大柵欄西口內開設了瑞蚨祥鴻記綢布店和瑞蚨祥皮貨店二號，又在大柵欄東口和西口內分別開設了東鴻記茶莊和西鴻記茶莊，在大柵欄擁有五個字號的門面。

大柵欄街的「同仁堂」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創始人樂氏第四代樂顯揚於清康熙八年（一六六九年）擔任宮內太醫院太醫，並創立「同仁堂藥室」，其子於一七○二年遷鋪至前門大柵欄街二十號，一七二三年清雍正帝更欽定同仁堂為「供奉清宮御藥房」，其後同仁堂獨辦宮中官藥一百八十八年，近年更被授予「中國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同仁堂中醫藥文化」榮銜。而在台北市開封街的「台灣同仁堂」，即是由北平同仁堂第十三代的樂崇輝先生於一九五三年在台創立。

從同仁堂再往西走，即可看見大柵欄街三十六號的宏偉建築──「大觀樓」，其在一九○二年由電影之父──任慶泰買下，一九○五年改名為「大觀樓」，同年中國的第一部電影《定軍山》在此首映。站在「大觀樓」前，看著鑄著「中國電影誕生地」的牌匾，讓喜歡電影的我駐足仰望良久。

擁有數百年歷史的大柵欄街至今仍泛著歷史餘暉，看著街上的遊人熙來攘往，轉身回望來時走過的胡同，只見一列幽微的街燈下鱗次櫛比的古宅，除此之外一切皆隱沒在黑夜中。

註：位於前門和大柵欄街一帶，八家有帶「祥」字的綢緞店，稱為「八大祥」，為瑞蚨祥、瑞生祥、瑞增祥、瑞林祥、益和祥、廣盛祥、祥義號、謙祥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