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嘉雯

天氣寒冷的時候，就令我們很好奇《紅樓夢》裡，賈府貴族人家是如何重視保暖的？小說第五十二回記述隆冬時節，一大清早天色昏暗，看來是要下雪了。寶玉醒來之後，忙起身披衣。大丫頭麝月先叫進小丫頭來，幫忙收拾妥當了，才命秋紋和檀雲等都進來，一同服侍寶玉梳洗。這時只聽麝月說道：「天又陰陰的，只怕有雪，穿那一套氈的吧！」寶玉點頭，即時換了衣裳。

接著，小丫頭便用小茶盤捧了一蓋碗建蓮紅棗兒湯來，這道賈寶玉愛喝的早點，乃是福建所出產的通心蓮子，它能維持身體正常代謝功能，再加入補血的紅棗一起熬煮成湯。寶玉喝了兩口。然後麝月又捧過一小碟法制紫薑來，紫薑就是生薑，李時珍在《本草綱目》裡說道：「凡早行、山行宜含一塊，不犯霧露清溼之氣。」寶玉噙了一塊，再出門，可以促進血液循環，產生熱能。只是因為有點辛辣，所以只是含著，不敢嚼。接著他便往賈母處走來。

到了賈母的屋裡，賈母猶未起床，知道寶玉要出門赴壽宴，於是開了房門，命寶玉進去。寶玉見賈母身旁有寶琴面朝裡睡著，也還未醒。賈母檢視寶玉身上穿著荔色哆羅呢的天馬箭袖，「哆羅呢」也稱為「哆羅絨」，這是清朝初年，荷蘭進貢的上等絨布，表面閃爍著如明鏡一般的光澤！一匹絨布價值一、二百金呢！根據《大清會典事例》記載：「順治十三年，荷蘭國進物中有哆羅絨，康熙六年又進哆羅呢和哆羅絨。康熙九年，西洋國進哆羅絨。康熙二十五年，荷蘭國又進哆羅呢和哆羅絨。雍正五年，西洋國又進大紅哆羅呢，乾隆十七年又進各色哆羅呢。」至於「天馬」則是白狐皮草的美稱。

除此之外，寶玉外罩一件大紅猩猩氈盤金彩繡石青妝緞沿邊的排穗褂子。賈母看他這一身裝束，便問道：「下雪了嗎﹖」寶玉回答：「天陰著，還沒下呢！」賈母便命鴛鴦來：「把昨兒那一件烏雲豹的氅衣給他吧。」一般金貓的毛色多為紅棕或灰棕色，而且背部有斑紋，像《紅樓夢》裡所見這種近於黑色的黑金貓，較為少見，也有一種說法是集狐之項下細毛而成的輕暖皮裘。那時鴛鴦答應了，去了不久果然取了一件來。寶玉看時，卻是金翠輝煌，碧彩閃灼，又不像寶琴所披的那件鳧靨裘。關於鳧靨裘，清代《聞見瓣香錄》記載了它的手工與材質：「鴨頭裘，熟鴨頭綠毛皮縫為裘，翠光閃爍，豔麗異常，達官多為馬褂，於馬上衣之，遇雨不濡，但不暖，外耀而已。」

賈寶玉不認得眼前這件氅衣，只聽賈母笑著說：「這叫作『雀金呢』，這是哦囉斯國拿孔雀毛拈了線織的。前兒把那一件野鴨子的給了你小妹妹，這件給你吧！」寶玉磕了一個頭，便披在身上。賈母笑道：「你先給你娘瞧瞧，再去。」寶玉答應了，便出來。見過王夫人之後，便帶著茗煙、伴鶴、鋤藥、掃紅等小廝，跨上一匹雕鞍彩轡的白馬，揚長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