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朱疋
啞然逝去著,朱疋繪圖的抒情紀事《寡情問題》,即將由南方家園出版。
文/啞然逝去 圖/朱疋
寡情。經驗會被時間磨成粉屑,灑落在最後一面窗玻璃上。我會像鑑識人員謹小慎微,採撿每一抹細節清晰、輪廓鮮明的指紋。那些曾被深深壓印過的跡象,緊密纏索的路徑,無可抹滅的證言。
寡情。那即是我們更多的可能。我們挽著對方的手,一齊等在巴士站。然後我們分離,各自候於兩個巴士站,然後分別跳上了第一部駛進車站的巴士,然後兩部巴士分別負載我們,將我們搬運到某個不熟悉的遠方。
妳會抵達某個僻遠的城鎮,手裡緊揣著自己殘餘的可能性。我會抵達另一個全然二致的鄉間,手裡揣著自己僅有的可能性,並懷想著妳的可能性。巴士鎮日繞駛常規的路線,在所有依約停靠的站點緩緩暫歇,再緩緩駛離。這讓我們,讓起點與終點間的最短距離不停地迂迴,蔓延。巴士一站一站停,日子一天一天過,最後我們的行徑,變成自我纏繞的線圈,反反覆覆,編織更多的網線。
網眼裡盡是漠然的事物。在雨中,在烈日下,在白晝與黑夜。匆忙位移的套裝或西裝。一盞路燈。與下一盞路燈。人行路面的一片地磚。與下一片地磚。大樓的玻璃窗格與更多不同側面、不同大樓的窗格。騎樓與騎樓接駁。人群與腳影雜沓。隱匿街區的狹仄的防火巷。流動攤販。陰溼冰冷的溝渠。光影回堵的衢巷。敞開又復閉合的弄堂。大賣場燦亮的門廳與不斷耗費、流失的空調。一切在我們之間慢慢攢存,緩緩堆砌,一切似可以無限增衍,沒完沒了,一切都被擋拒於我們眼前的車窗之外。
寡情,那就是屬於未來的我們,與屬於我們的未來,緊抵靠著妳自己的未來或我自己的未來,一個不被確認、擾攘不止、搬演不休的無聲的劇場。
那些時候,我在哪裡?妳將獨自去往哪裡?我為何不在妳身邊?是誰為何竟如此惡意地遺棄了我們?妳該要與我共同生活,我該要偕妳一同前往。我們該與妳久久共處。妳或許獨自待在另一車廂裡,或許妳回應了我,或許妳沒有。妳是不是知道,到站,按鈴,下車,步行,小心看車,留意路況。最後,平安回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