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霞

母親端了一盆水，放在安坐於貴妃椅上的奶奶腳邊，用手試了試水溫，剛好合適。隨後小心翼翼地把奶奶的鞋襪脫掉，雙腳輕放在洗腳盆裡。洗好後，把兩隻腳擱在盆沿上，再將兩塊毛巾浸溼，疊好放在奶奶的膝蓋上熱敷……

有職業病的我，習慣性地迅速掏出隨身攜帶的傻瓜相機，拍下這一幕。

換作以前，我壓根不會想到有機會目睹母親這樣精心侍奉奶奶的一天。提起奶奶，母親總是怨恨著。巴拉巴拉細數一堆奶奶當初如何苛刻她的事情。

在我稍大一些後，每次見面，話愈來愈多的奶奶，總會對我的言行舉止提出很多要求，讓自由散漫的我心生畏懼。不僅如此，她還經常嘮叨母親太懶，細數婆媳倆以前住在一起的時候，母親什麼事情都做得不好……

因此，每逢有什麼家族事務要回去老家，我都盡量找藉口迴避。也曾忍無可忍地對著老媽咆哮：「不要和我老提這些不開心的事！還一天到晚林黛玉樣地自怨自艾，我自己的事都操心不過來呢！」不曾想，那一次的爆發竟治好了老媽的不開心症。

回憶這些，只是想說明老媽和奶奶的婆媳關係曾經有多麼糟糕。

大約在前年，大陸中央電視台播放了名為《老有所依》的這部電視劇。同理心極重的母親，看了之後深受感動，多次向我提起這部電視劇。同時，講起奶奶時的語氣也有所改變，特別是在爺爺突然去世後，她再提起奶奶曾經對自己的苛刻，竟然笑說一點也不怨恨奶奶了。還宣稱如果當初不是和奶奶處不下去，跑到都市裡謀生，也不會有今天的好日子。深深吸取奶奶的教訓，現在對弟媳好的不得了。

即便如此，幾次聽媽媽說她給奶奶洗澡洗腳，我依然有點不相信，直到這次親眼見證。

自己做了媽媽後，才領悟到某些道理：人無完人，即便是在小孩子眼裡高大無比、堅強無比的大人也是如此；不原諒別人，其實是不原諒自己；更不要因為過去的痛苦而拒絕可能的幸福。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無論命運賜給我們怎樣的命運，都要盡量讓自己好過一點。讓幸福慢慢來，痛苦快快走。因此，我確信奶奶和媽媽如今的婆媳情深。就像泰戈爾說的：「如果你因為失去月亮而哭泣，那麼你也將失去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