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埔里住家旁邊就是植物園,在一大片樹林之後有一個神祕的社區,大人都叫它「社地仔」。之所以說它神祕,是因它只有一條聯外道路,在入口的地方設有一個哨亭,日夜都有警衛,閒雜人等是不得其門而入的。
圖/林耀堂
文與圖/林耀堂
我小時候埔里住家旁邊就是植物園,在一大片樹林之後有一個神祕的社區,大人都叫它「社地仔」。之所以說它神祕,是因它只有一條聯外道路,在入口的地方設有一個哨亭,日夜都有警衛,閒雜人等是不得其門而入的。
它是台灣電力公司的一處員工宿舍,社區內有小學,有禮堂也有一個消費合作社,合作社賣的冰棒和吐司麵包都比外面的好吃。想吃卻不能進去買,所以就覺得神祕。這樣一個記憶裡的社區,卻在土地重劃之後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多年在外的我居然連哪一年消失了都不清楚。
這次回鄉,在一個早餐攤吃到滋味很好的手工饅頭,我與老闆聊起來,他說他在電力公司宿舍區長大,我驚呼:「你住過『社地仔』?」
他聽了之後,瞪大眼跟我說:「好久沒聽過人說『社地仔』這個詞了」。
賴裕祥開這家早餐店已經二十五年了,我卻是在最近才經鄉親介紹去吃他的手工饅頭。每次上門,總看到他與太太兩人忙得不可開交,客人要點餐、結帳、外帶……座上的客人也在等著上餐,每個人要的都不同,必須很靈光才能不搞錯。
賴裕祥早餐店賣的東西包括包子、饅頭、油條、豆漿、炒麵、綜合湯等等,其中以手工饅頭最受歡迎。它是真真實實的手工製作,彈性佳又有紮實的嚼勁。我好奇地問他,怎麼會做這麼好吃的饅頭?他說:「跟我媽媽學的。」
原來賴裕祥的父親是台灣電力公司的員工,在萬大發電廠服務,由於萬大位處深山,食物的補給非常不便。他的媽媽原本是裁縫,擁有一雙巧手,在廠長的要求下,拜託她學習做饅頭提供給發電廠內的員工。「因為供應的對象是先生的同事,就像是自己的家人兄弟一般,所以我媽媽工作起來絕不會偷工減料,就像是做給家人吃的心情一樣。」
賴裕祥原先是在台北從事貿易的工作,後來因為景氣不佳與產業外移,與太太兩人回歸故里開起早餐店,他堅持品質要好,採用的都是非基因改造的原料;每次做麵糰,他都要揉麵半個小時,弄得手肘、手臂長期痠痛。他不求多,每天只供應兩百個饅頭,賣完為止。
不只繼承了母親的手藝做出好吃的饅頭,賴裕祥還傳承了母親的心意。他在做饅頭的當下,用的是把顧客像家人一般照顧的心情。「社地仔」社區已從埔里的地景上消失,但在「社地仔」養大的孩子,仍然堅守著母親的精神。
我買了十個饅頭回台北慢慢吃,在每天早晨的細嚼慢嚥中,體會我家鄉小鎮美好的人情和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