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鍾哲宇

大學時期的班導師今年七月退休，我幫老師整理研究室，整理了三次，才將老師的研究室清空乾淨。最後一次的整理，我們將書櫃、桌子全都擦拭，我打的一盆水，被擦拭後的抹布，徹底染黑，黑得讓人驚訝。我們又掃地、拖地，拖地後的拖把將我重打的水徹底染黑。老師在這間研究室二十餘年的歲月，竟化作兩盆黑水，頗有洗淨鉛華之感，研究室的地板彷彿重見天日般，有迎接新人之氣象。我說：「以後畢業學生回學校找不到老師了。」老師思索一會兒說：「真的找不到了！」

老師的個性一向疏懶，卻也不喜歡麻煩別人，特別是學生，碰巧遇到我這位急性子的學生，整理的步調也不得不加快。我說：「好險這間研究室以後不是給我使用，不然您一定會想說這小子一直催我搬走。」老師則說：「憑我們的交情，一定會清一個書櫃給你用。」老師的研究室堆積了各式資料、書籍，甚至連我的入學自傳都被找出來，老師特地還給我。入學自傳的內容和封面的照片，沒想到竟意外陌生，整理老師的研究室，我的人生也在整理其中。我們一邊整理一邊說笑，常常都有意外的東西出現，大部分的東西都是要丟棄的資料，有些東西老師會問我要不要？有時我不要，卻也勸老師留著，因為別人可能會想要。果然經過老師研究室的幾位大學部的學生，將東西全都接收，老師有些驚訝，卻也很高興，老師是很喜歡與學生互動的。

該丟棄的都已丟棄了，可贈予的都贈予了，剩下的四箱暫放在外面，都是要寄回家的，老師說：「原來我需要的只有這一點東西。」我說：「老師您箱子上放了幾個茶杯，會不會很容易打破。」老師說：「會破就讓它破。」我大學畢業已近十年，拿到博士學位、當完兵，回到大學母校兼課一年了，星期三的中午我們都會一起吃飯。我說：「以後要找地方吃飯了。」老師說：「這是神的考驗，每個人都有。」老師的研究室已洗淨鉛華，而鉛華正洗淨著我。

由專任轉兼任，老師的心情多了些輕鬆自在，以後星期三的中午還是會一起吃飯，老師還是老師。也許再經過那間研究室時，我們會想到一些笑話取樂。老師說：「哲宇你看，現在研究室像不像樣品屋！」我說：「浮誇浮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