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騰
文/李瑞騰
接到國家圖書館「第二屆玄覽論壇」的邀請函,陸機〈文賦〉「佇中區以玄覽」的句子,便浮現了出來。
我想起年輕時候苦讀六朝文論的情景。
在《文心雕龍.序志》讀到「陸賦巧而碎亂」,我花了好大的力氣讀陸機這篇〈文賦〉,看了郭紹虞、許文雨、王夢鷗等人的詮解,也找出近人張亨教授在《中外文學》一卷八期(一九七三年一月)發表的〈陸機論文學的創作過程〉。始終很難完全體會「巧而碎亂」之所指,不過對於「佇中區以玄覽,頤情志於典墳」,印象非常深刻。
然而,「中區」究竟實指中原一帶的空間位置,還是泛指區域的中心地帶,可能已無從確認。「玄覽」究竟要根據某些考證,認為「覽」為「監」之形誤,其實就是「鑑」、就是「鏡」,因此「玄覽」即「心鏡」;還是一般的解釋,即深遠寬闊的觀察。看來也是見仁見智。
我自己的理解是這樣:這前後二句相對,前指長期在現實生活中深刻的觀察體會,後指通過三墳五典等古籍的閱讀來涵養情志,是作家之養成最重要且基本的條件。這裡的「情志」,等於是將「言志」和「緣情」結合起來,指文學的源頭(作者之心),也是構成文學最基本的元素(情感和思想)。
我要說的是,「玄覽」以客觀環境為對象,至於藉墳典以頤養情志,也必須「玄覽」。其後的「遵四時以歎逝,瞻萬物而思紛;悲落葉於勁秋,喜柔條於芳春」是客觀環境;「詠世德之駿烈,誦先人之清芬;遊文章之林府,嘉麗藻之彬彬」指歷史典籍;「心懍懍以懷霜,志眇眇而臨雲」則是兼容,也是文意之過渡承轉。
後來,「玄覽」竟成抗戰期間搶救古籍彙編叢書的名稱——玄覽堂叢書,那堪稱一場文化大作戰,當烽煙遍地,知識分子能為國家社會做些什麼?如何讓那些承載傳統文化的典籍得免兵燹,是其天職,蔣復璁、鄭振鐸、張元濟、張壽鏞等人,在最艱難的時刻做了最偉大的工作。
那十餘萬冊的重要古籍,在四九年後,或藏台北,或藏南京、北京、重慶。兩岸分裂分治,而古籍無罪。因之,二○一二年,在南京有一場名為「海峽兩岸玄覽堂珍籍合璧展」,係由我們的國家圖書館與北京國圖、南京圖書館聯合主辦。二○一四年,也在南京,兩岸開始聯辦「玄覽論壇」。
我看了國家圖書館於二○一四年十月十三日發布的新聞報導,也詳細拜讀了國圖「第二屆玄覽論壇」專屬網站,覺得在首屆以「中華文化的價值追求」,說明古籍之價值、維護與現代化,接著的第二屆,進一步探討經典閱讀、典藏研究、展示推廣等實務課題,可以看出其持續往前推進的用心。
第二屆由台灣舉辦,時間是八月六、七兩天,會場選在高雄佛光山佛陀紀念館的禮敬大廳五觀堂,發表十餘篇論文,並有一場座談及參訪活動。我曾在兩個館服務,一是中央大學圖書館,一是台灣文學館,很高興應邀參加,重返圖書館學領域學習,重返我精神的家園──佛光山,那裡正是我可以「玄覽」的「中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