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文騫

十七歲離家的時候，往往是搭火車，高鐵尚未開通，飛機票價貴，在假期結束之際，台鐵會加開普通車，由高雄到台北需六小時以上，不畫位，窗邊兩排綠色長椅，依然擠滿了人，當時不覺得旅途漫長，那麼緩慢的暑假都過完了，這只不過是半天的車程。

同樣是少時，可以搭過夜的莒光列車，從台北車站出發，天微亮時抵達台東，恍恍惚惚，再換乘沒有空調的老式車廂，旅客極少，小小圓圓的電風扇在頭頂嘎嘎轉著，到訪每一個有人無人的小站，等一道光線一場雨，等間距許久的下一班車，從山內晃到海濱，我們那時是善於等待的。

第一次在日本搭新幹線，看著窗外風景消失的速度，頭都暈了，還要再過幾年，才能習慣高鐵的步調，全速前進的時代。

難得又下定決心，把握假日搭上往東海岸的慢車，車廂裡氣氛熱烈，高中女生們出遊忙著自拍，鄰座大學生互相搭訕，車掌來回叫賣鐵路便當和餅乾零食，明暗光線落在手上詩集的字裡行間，經過月台好像看見某個曾一起等車的人。

一對外地口音的情侶嘀咕著：這個車跑得好慢啊。

沿南方海岸，颱風剛剛離開，天色如火燒紅得發紫，雲朵灰藍遠近堆疊，夕陽又強盛地從海面上背透出橘光，架高的鐵軌途經一池池魚塭，倒映著一方方同樣色彩的天空。

我希望火車可以駛得再慢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