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典禮上懸掛「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
圖/陳名能
文與圖/陳名能
從台灣到國外,再回到台灣,我聽到很多類似「虎媽」或「虎爸」的故事,在我的朋友中也不乏這樣的樣板。但我從不敢奢望成為一個驕傲的父親,因為我本身就不是一個律己嚴格的精英分子,遑論要求下一代。
我的女兒似乎有一點音樂方面的才能,她喜歡唱歌,也唱得不錯,自小讓她學鋼琴,她卻不肯吃苦,最後終於放棄了,雖然我覺得有些遺憾,也只好隨她。
她似乎也有一些繪畫的天分,有一次看到她的畫作,以我自認是專業的眼光,好得難以置信,她自己卻不甚在意,而我當時忙於工作,並沒特別鼓勵或督促她朝這個方向發展,現在想起來頗為失悔。
女兒生在美國,我們在家盡量講中文,星期天送她上中文學校,有一段時間,家中請了一位大陸來的退休老師做管家,每天帶著她寫幾十個方塊字,也寫得很好,後來管家走了,她的中文就退步了。
小學畢業前,她隨我們回到台灣,我自己心軟,不忍她吃苦從頭學中文,受台灣教育的折磨,就讓她讀台北的美國學校,之後中學畢業,到美國繼續升學也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女兒小時我總忙得不可開交,女兒的個性似乎有點神經大條,而非敏銳細心,我又缺乏耐心,因此我們的父女關係一向不密切。
我的英文不夠好,我女兒的中文也不夠好,使我們不能有深度的交談和溝通。有一天,我不知為了什麼事,說了她幾句,她哭了,我就說:「你不要覺得委屈。」平日我們的對話大多是中英夾雜,她用英文多點,我用中文多點。這回我用了「委屈」二字,我覺得她恐怕不能理解「委屈」二字的含意,但又一時找不到適當的英文字眼,來表達這種婉轉的意思。
女兒要去美國上大學了,我把劉柏川的《偶然生為亞裔人》交給她,希望她看了這本書,對自己的處境能有較全面而深刻的自覺與反省;另外我有些話想跟她說,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書中卻很能替我說出來,但是我知道,她大約是沒有耐心去體會其中深意的。
她申請到波士頓近郊的「衛斯理學院」就讀,它是美國許多古老質優的小型私立學校之一,由於蔣夫人「宋美齡」曾在這裡讀書,對於中國人而言,它代表了一些特殊意義。
女兒即將畢業的前一個冬天,我才第一次去看她,走在冬天衛斯理的校園,使我想到當年宋美齡穿長褲回到母校,學生要求比照辦理,校長答以須等到同學有宋美齡的成就時再議。
第二年夏天,我參加女兒的畢業典禮,依據他們的傳統,畢業典禮上會懸掛畢業學生所屬國家的國旗,看到「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掛在這個對中國人有點意義的地方,想到國旗別處掛不出來,我不禁為女兒興起一絲虛榮感。不過,她恐怕沒有這種感受,這就是第一代移民和第二代的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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