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瑞騰
我少年時期初萌的詩之新芽,在北上華岡以後,因著山間雨霧的滋養,以及古今詩歌的探求,而有明顯的成長;但真正讓詩和我的生活結合,終成為支撐我始終不離不棄詩藝的,正是山崗上有情有義的師友,特別是華岡詩社諸君。
我其實沒有填表繳社費,大三參加他們辦的詩競賽,得了個佳作,認識了向陽、渡也等人,我其後的詩評試筆之作〈詩話向陽〉、〈釋渡也的「蘼蕪」〉,開啟我一生的詩路。我和向陽本就同鄉,曾一起加入岩上師組成的詩脈社;和渡也同門,師事當代大學者黃永武教授。人間情分,緣有深淺,縱千迴百折,情誼亦不曾隨歲月而轉淡變薄。
記憶起這一段舊事,是因為松林詩社。
一個青春的新詩社團在我任教的大學校園誕生,彷彿是我漫長歲月裡的等待有了結果。
去年二月,我借調台灣文學館期滿歸建,重新融入校園。一位年輕的寫詩人來找我,說他們要組詩社,盼我當社團指導老師。來中大以後,我一向守住一個「被動的積極」原則,大學校園合當恬淡閒適,不必呼群保義,然一旦風起雲湧,也就順勢而行了,過去有學生主動要辦全國中國文學研究生論文發表會、中大藝文營,我皆義無反顧,協助毫不保留。因之,我雖已不參與學生事務久矣,但詩社成立之事,觸動我年輕時期的詩心,我沒太多考慮就答應了。
這位年輕的寫詩人是郭珩。
郭珩寫詩,經常有作品發表在文藝媒體上,也得過一些文學獎,我看他寫的詩,已頗為成熟,用情至深,結合詩意流動,已有屬於自己的節奏、風格;我期待他挖內心世界的同時,把筆觸伸向社會,內外交會對話,格局才會大。我另外發現,他有號召同儕的能力,這讓我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我相信,他如能堅持,且不斷精進,會走出一條道路來。
我上網看了詩社的臉書,感受到詩心在松影中躍動;讀了《煉詩刊》松林詩社專欄中幾位同仁的詩篇,並非無可挑剔,惟詩思活潑,情理調適合宜。我因之對他們頗為放心,且有了更深的期待。
詩社以「松林」為名,當然是因坐落中壢雙連坡的中大校園遍植蒼松,遙承南京四牌樓的六朝古松精神,惟年輕的詩人或許不知道,抗戰時期西遷重慶沙坪壩的中央大學,所在之地正是「松林坡」,今重慶大學Α區後校門附近,當年的抗戰大禮堂猶保存著。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蕭蕭主編《台灣詩學季刊》第二十五期製作「大學詩社作品特展」,我在「前言」中提及:大學詩社對於愛詩的年輕大學生來說,「最重要是社員相互之間的切磋」,我甚至認為大學詩社是「詩之搖籃」。
對於松林詩社,我也是這樣看待;現在,他們成社未及一年就要出版詩刊,其積極性不言可喻,我深感欣慰,聊綴數語為賀,並給予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