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怡

一九四八年冬，中文系畢業的父親在兵荒馬亂之際，因緣際會，搭上赴台灣的軍艦，赴空軍參謀大學任教，讓空軍搖籃聖地東港大鵬，成為我的出生地。

十一歲時，父親被調到空軍官校任教，讓我從小一路追隨空軍健兒的養成步伐，由東港而岡山，身邊隨時出現身著深藍軍服的學生或軍官，也司空見慣了呼喊口號、不停操練體魄的他們。

「凌雲御風去，報國把志伸，遨遊崑崙上空，俯瞰太平洋濱……」不只是空軍軍歌，而是我生命的部分，一個家家清貧，戶戶克難，但人人有目標，個個力爭上游的美好時代。

李崗導演拍的《想飛》，感動了台北市婦女閱讀寫作協會的汪老師，她託我透過認識的舒將軍，安排協會參觀保衛台海功不可沒的空軍基地。

舒將軍飛行戰鬥機約四千小時，但我最佩服的是他對太太的體貼周到，尤其當他說，一生報效國家，難得還一個完整的他給妻子啊。

我們一行人在簡報室看短片，深入了解飛官如何歷經德智體嚴格鍛鍊篩選，胸前才掛上榮譽飛鷹，開始披星戴月、二十四小時捍衛台灣的艱辛歲月。在備戰室，更進一步感受長空武士重裝齊備，隨時待命，緊急升空的高度警覺。

在暖陽普照的大坪，我們近距離和心儀甚久的幻象二○○○戰鬥機正式邂逅，像初會情人般興奮和它靠近再靠近地合影。每靠近一分，我們就多沾一分英勇。一架又一架的幻象在空中劃過，翻轉、著地又急拉升高。我們崇拜酷帥健兒的雙眼因激動而泛著淚光，原來他們冒著多大的生命危險為國家人民安全，在空中、在部隊、在起起落落間，讓青春飛逝，讓枕邊人揪心懸念。

感謝舒將軍招待我們在空勤餐廳享用營養均衡的空勤餐；然後，我們和基地軍官們一再揮手道別，依依是我們的真情，不捨是他們的勇敢。

下一站是黑蝙蝠文物陳列館。黑蝙蝠中隊於一九五二年到一九七二年間，在無任何武裝設備、攻擊能力下，靠高超的飛行技術，深入大陸，執行低空電子偵測，完成國家付與的特種任務，蝙蝠翅膀衝破鐵幕，用螺旋戰勝噴射，二十年間，共犧牲一百四十八位空軍菁英。

七斗星下的勇者名單是喚不回的軍魂，留有熱血的勛章是找不回的青春，小小陳列館又怎紀念得了他們對國家大大的熱愛與犧牲，過去時代的虧欠該如何償還？

陳列館不遠處是眷村博物館，保留了一九四九年國民政府大遷徙後，以「竹椽土瓦蓋頂，竹筋糊泥為壁」，封閉起來的聚落與特殊歷史文化，它表現的是備戰之下那種克勤克儉的生活方式與精神；因此，也凝聚有情有義、患難與共的剛強，這裡匯集了大陸各省人民、文化、食物及語言，成就了獨特的痕跡。全台各地的眷村拆了又拆，但眷村的烙印沾上台灣泥土已入地生根，博物館擦亮人們的記憶，更擦亮大家的眼睛，看到竹籬笆內外的春天。

遊覽車繼續開往新埔的路上，每個人的背包都沉重起來，那是對家國、對土地認同與感恩的重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