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鄧榮坤

近幾年來，沒落之後的四草，經過幾番風雨侵襲後，逐漸蛻變為南台灣的閃亮景點。搭乘綠色隧道一號船徐行，看到了「釐金局遺址」看板，此處就是河道盡頭，船緩緩迴轉後，順著來時的航道返回。

白框黃底紅字鑲細紅黃線邊的「釐金局遺址」看板，豎立在一個低矮斑剝褪色的木牌樓上，牌樓立於一堵紅磚牆上，牆上長滿了雜草，遠遠望去，還真有點淒涼，昔日熱絡景象似乎已很難覓尋。

釐金局是清朝時期課徵關稅的地方，當時四草地區為了貿易，開鑿了人工運河，連接國賽港（今西港）、鹿耳門、四草到安平，而釐金局便是當時徵收稅金的關卡。

釐金，是從清朝晚期開始徵收的地方商業稅，因初定稅率為一釐，而「百分之一」為一釐，所以，稱之為釐金，又稱釐捐、釐金稅。

談起釐金局，有段式微的歷史。

導覽員在綠色一號船返抵碼頭，趁著短短幾分鐘的空檔時間，笑了笑地說：「以前，很多人問這個問題，我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後來，我查過資料，也做過了功課，發現釐金局的確有一段故事。」

同治末年，台江幾乎成為陸地，曾經熱絡的鹿耳門港，在風沙襲擊下也逐漸成沙埔，進出的船隻只得停泊在國賽港（約今三股海邊）。

當時的商郊為了生存，紛紛從國賽港另闢新的航道｜｜北從國賽港南至四草湖，轉入安平港，再從古運河抵達五條港區，長約十二點三公里。竹筏港開闢後，航運日漸興盛，在使用者付費的前提下，也開始實施釐金制度。當時設有三處「釐金局」收取釐金，第一站設在上游，位置大約在接近國賽港的交會處，第二站設在中游，位置大約在港仔寮（今址為城西街三段一巷二八二號），第三站設在下游，位置大約在四草大眾廟的左後方。

導覽員摘下了斗笠，抹去了臉上的汗水，露出一排在陽光下閃著亮光的牙齒，笑得很開心。

「你可以當老師了。」

「騙呷騙呷，見笑啦！」

說著說著，繼續招呼下一批已經戴上斗笠，等候在一旁的遊客上船。轉身與彎腰之間，汗水溼透了衣裳。

抹去額頭上的汗水，抓來一瓶塑膠瓶裝的水，咕嚕咕嚕喝了起來，幾秒鐘，瓶水已見底了，導覽員將空瓶扔給碼頭邊站立的助手，嘴角泛起了滿足的笑容。

綠色隧道一號又出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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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四草的輝煌，必須從府城三郊談起。

十七世紀時，台灣與中國的貿易盛行，貿易的形式為從中國沿海的福建、廣東運送日用品至台灣，將台灣盛產的糖、茶、米、樟腦等特產運回中國。為避免惡性競爭，從事兩岸貿易或交易的商號聯合成立公會｜｜郊。

郊，是台灣各地的商業公會組織，隸屬該公會組織的商家行號，則稱為郊商。台灣最早出現郊的地區是台南府城的府城三郊：北郊蘇萬利、南郊金永順、糖郊李勝興。

十九世紀初期，台江與安平港出現嚴重淤塞現象，府城三郊也逐漸失去了貿易的優勢。日治時期，大陸與台灣兩岸貿易之互動減緩，貿易重心逐漸往北移，而使得府城三郊沒落了。

府城三郊沒落，四草也沒落了。

四草紅樹林位於台南市安南區，離海不會太遠的村落。久遠以前，當地人稱它為汕尾；而當年的汕尾，經過了歲月的轉折後，為何會易名為四草？

走訪大眾廟，與一位年長者相遇，他笑了笑說，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聽家裡的人說過，早期的先民到四草落腳時，附近的沙灘上盡是林投樹或「臭屎茄苳」，想找塊乾淨的地方搭草寮都很不容易，只有草海桐的旁邊最清幽，所以，大家都把可以避風擋雨的草寮搭在四面都是「草」的草海桐堆裡。

「這也許是四草的由來吧？我聽老一輩的人說的，情況就是這樣，應該不會差太遠啦！」

這位長者指間夾著菸，望著遠方。遠方是已逐漸為人所淡忘的台江彎。

清道光以後，因為台江灣的泥沙淤積，商旅轉而湧入四草，讓四草湖逐漸繁華，然而，好景不長，光緒三十二年（一九○六），因鹽水溪洪水氾濫，四草也開始淤塞了，雖然經過地方仕紳出錢出力疏濬，也僅能通行小船而已，大船無法靠岸，於是，曾經輝煌的四草湖逐漸恢復平靜，也開始沒落了。

一如「釐金局遺址」的荒涼，看不出任何曾經擁有的熱絡。

然而，四草的傳說仍在，而真實，如那隻被遊客吵雜聲叨擾而驚醒，拍著翅膀從五梨跤的叢林裡飛起，在遊客一片驚呼聲中，往水上綠色隧道前方貼著水面飛去的夜鷺，短暫的離去，仍然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