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滿濟

寮房的佛桌上，供奉著水晶舍利塔，每每在費盡眼力，入夜後，誦經或禪修作完祈願回向，仰首燃香時，當芳香環繞舍利塔，遙想起，年少時與舍利子的美好往事。

佛學院位在石門，北海女子佛學院的冬天，終日山霧迷濛。教我們現代詩創作的胡老師，抵達學院的前夕，都在佛堂禮佛。老師有次給我用紅紙包裝的「燈花舍利」，和我說：「小朋友，這是舍利子，是誠心感應所得，佛菩薩賜給我們的禮物。」這五、六顆禮物，被我用鎚子「試驗」，驚訝比米粒還微小，竟然在鎚打之下，比鋼鐵還堅硬，絲毫未傷。

那銀色燈花舍利，供奉在佛學院的佛堂，不知時日遷移，是否還在？這些年，我與舍利子的奇遇不少，我想，佛陀為了調伏我這善根薄弱的眾生，才會苦心的一再示現。

二○○○年，我在《人間福報》任副刊主編，有次上午，經過道場附近的五分埔，清晨市集悄然，我的腳踩到黃色珠子，低頭，拾起，這三顆珠子光潔無垢，猜想：「應是BB彈吧！」我的心思與所有凡俗無兩般，拋開手上的珠子，往前行去。不可思議的是，我走的每一步，地面像是配合我的「步調」，一顆又一顆從地面冒出，黃的、白的、綠的……倍感驚訝的我，不得不停下腳步，彎身拾起這些珠子。不敢與人提及，偶爾給人看幾眼，他人的回答都是：「幹麼蒐集BB彈？」是呀，這些珠子到底是什麼？我不得而知，也不作揣測，但有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每走一步，珠子不斷湧出？如果是BB彈，在前夜人潮的踐履，珠子怎能完潔無壞無垢？

這些年來，陸陸續續在行路間，在預料不到的場所，甚至在土裡挖掘出，讓我遇見不同顏色的「珠子」。每當它們在我眼前「出現」，每一次我都視為佛陀贈與我的「禮物」，讓我不要陷在眼見耳聞的「現象界」，聖境怎能用根塵思辨去含括呢？

這些我心中奉為聖物的「舍利子」，陪伴我數十年的時光。它們閃爍的光芒，都一再告訴我：人間的人呀，他們的世智巧聰，是難以入聖境之甚深與微妙。

冬夜，喝著普洱，厚實的淡香在空氣裡散發。BB彈、舍利子，在照見五蘊皆空的實相界，無凡無聖，無有高下，只是，人們把萬事萬物視為「聖境」，那麼，即使是破瓦殘磚，也有入道的禪機；如果人間把一切視為「凡俗」，即使是佛陀的金容現身，也生不起半分的慕道之情。

舍利塔與我朝夕相伴，有為法讓我學習謙卑、感恩，寧可貪戀聖境的光潔，也不願落於空無的邪見。你是佛，不是口說意想而成，而是洞察色身假合，願意捨身行慈所得，如悉達多成道那一瞬間，以觸地印，向魔界宣告：「三千法界，盡微塵處，無一處不是我曾為眾生行慈。」

舍利是慈悲、智慧的道德感應，佛桌供奉的舍利子，戴在身上的小舍利塔，皆是佛陀為我演說，慈悲之法。我與舍利子的奇遇記，是多年蒙受佛之恩，佛要我記得，唯有行慈在人間，才能踏上無上正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