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年了,講起來似乎難以置信,不過那是真的。
初識鄭蘋蘋,是她在金馬小姐任內。她說,她始終未離開政府的交通單位,經過層層考試,不斷進修,由基層的委任作起,到中階的薦任,到高層的簡任官,一步一腳印,步步紮實。於四年前,在台中監理所退休。
最使我感動的是當年在花蓮忠烈祠,為她拍攝,於自家暗房放大的兩張十二吋照片,她仍保管的完整如昔,現在的她,與照片中的她,相差無幾,但我睹物思往,一連串的回憶,歷歷在目,剎那間,激動非常。
公路局,從前不僅掌握公權力行施管理,並經營各主要城市間的客運業務,金馬號的推出,是提升國民在行上的生活品質,外貌煥然一新,內部座位比較寬敞,後背也可有限度的調整,是當時最豪華的交通工具。尤其徵選了儀態端正、口齒伶俐、反應靈敏的年輕美女隨車服務,這是金馬小姐的來由,頗為那一個年代的少女所憧憬。
落花流水春去也,過眼雲煙,不提也罷。然而像蘋蘋那樣,從金馬小姐跨入文官體系,又能居高位者,她大概算是第一人,其艱辛不言可知,但她卻說:一路走來,有甘有苦。
從傳播媒體報導中,她早就知道有個叫陳宏的人,病倒了還精進不懈,可是她從未想到會是我。
及至,她在佛光會洪玉師姐處,看到我病後輯印成冊的第四本書《我見過一棵大樹》,才確定是我。在書中,我曾寫到張澄子老師,而張恰巧在外語補習班是同班同學,她們談及我的近況。
於是她來了,話昔談今,知道了她的夫婿早她八個月在交通部退休。退休生活也要調適,她的專長是大眾交通,因此受聘為台北市交通局委員,曾參與台北市區棋盤式公車路線規畫。
她擔任公職後,也曾到過花蓮,並到忠烈祠憑弔,景物依稀在,但人事已非。
她念念不忘是到我家包水餃,想當年,她們在花蓮駐足,仍然是出門在外,難免有什麼不如意的事,家的氣氛有助紓解。
她也看到了,我們要表示一句話,甚至一個字,均需依賴對注音符號熟悉,和非常有耐心的人,為我紀錄、拼音、辨字,如溝通不良,就得重來一遍,如此反反覆覆,所以任何一個字,我都很珍惜,真的是來之不易。
面對這位闊別四十二年,居然沒把我忘記的老友。而她所面對的,卻是一個癱躺在床,口不能言,動要人幫助,靜也要人幫助,已病入膏肓的殘障病患。
我只有說:「我想哭,但已無淚、無聲。」(劉學慧/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