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盛浩偉
「其實,我是個不會說話的人。或者,我會害怕說話。我時常不知道該跟別人說什麼。」一趟旅途的回程車上,S這樣和我說。
「但是,我被所有人否決了。」S苦笑著補充道。「沒有人相信我是這種人。」
「我相信妳,」我說,「某種程度上,我覺得自己也是這種人。」
這種失去任意說話能力的人。在一些顯然需要回應他人的時機與場合,內心明明知道該出聲附和些什麼,可是這股衝動卻無法化成語言,凝固成聲音,從口中發出。
日文中有這樣的片語:「相槌お打つ」,直譯是打對鎚,即鍛造金屬時,有兩人各執一鎚,趁著金屬尚火紅,輪流你一鎚、我一鎚地打著。現在另一意涵,則引伸指兩人談話時,對他人的話語做出反應,藉此讓對話能延續不停。
以燒燙的金屬比擬作話語,那麼身為這種人的我,是少了一把鎚子,還是握有一鎚,卻遲遲不敢揮下?
我猜,是後者吧。是因為害怕這一鎚打下去,力道錯了,位置偏了,金屬的形狀醜了難補救,冷卻後說不定多了銳角,傷人。有時也是因為,不知道自己為何需要這一打造的金屬鐵器;沒有大概也很好。
但或許對方需要呢?念頭忽現。
或許對方就是需要,而這畢竟不是一人做得到的事。
思及此,不禁覺得自己吝嗇。
不知為何,之後,我和S的談話竟未有間斷。